是同他殉情还是同他殉情?
平日里调情的玩笑话,元昭从此不敢张口随意过问。
日子过得小心翼翼,元昭一个字不敢提,半点怨不敢表露,怕失了恋笙,又怕她与自己生分了,妒火怨气闷在心里煽风烈烧……
元昭本是一身怒火焚烧,恋笙几句话,水泼雨降,轻易又将他哄好。
只要是她喂的糖,是苦是毒,他尽数吞下。
几场生死,多番争抢,元昭渐渐耐得住性子,也晓得自己究竟要什么。
什么青梅竹马,什么高僧还俗,什么跳河殉情,那一幕幕不过是过眼云烟,他才是唱戏的主角儿,那妖僧,不过是早登场阴魂不散的宾白……
元昭内里煎熬,好在恋笙也不是个没脾气的面人,那妖僧诵经三日又三日,头一回险些要了恋笙的命,第二回虽说救了恋笙,也却彻底绝了恋笙的心思……她已决心舍了妖僧,与他相好,那他又何必再提?
姻缘因缘,四字在他。
天也佑他,神也助他,佛也帮他,道也护他,那他便谨遵上意,佯作不知就是……
夜深了,喜雨蒙着被,重重叠叠的帘幕里,人只在元彻耳边,把三哥的话又与二哥说了一遍……
事情果真因着恋笙,元彻猜的半点不错!
他倒也不是猜,元昭的心思一看便知,老四如今娶妻成家,比不得从前掩心藏怒,而今,四爷一脸喜怒哀乐时时发作,不外乎就是为着他那个四少奶奶……
二爷搂着二奶奶,轻轻笑道:“我早说老四配不上恋笙,这不,另有不俗之人般配她……”
二哥贬低四哥的话刚一说完,便在喜雨心中无故高飞,她不禁联翩浮想,“不晓得那高僧是个什么模样?和四哥比哪个更好?他们两个站在一处,哪个更俊?二哥你……怎的帮着外人?四哥其实样样都好,只要他收起性子,配得上恋笙的!”
元彻不答不应,心里依旧是那一句,元家从善配不上楚家恋笙……
为想这些,喜雨一夜翻来覆去,她只觉得十分有意思,戏台子上总唱少爷千金,少说僧人小姐,这一出可比戏文还好瞧,听她折腾迟迟不睡,元彻劝了一句,“想有何用,不如明早睡醒了,亲自去瞧!”
对,亲自去瞧,这是个正主意!
恋笙喜欢那位高僧喜欢得一概不顾,旁人不晓得,喜雨心里明白,四哥可比不过那僧人在恋笙心里的分量,那究竟是个什么得道高僧?
若不与之一见,她心难安宁。
“好好,二哥明儿与我一同去!”她怕她到了寺中,嘴笨词不精,又怕说明了来意,又怕说不清来意,有二哥陪着,她自不必怕。
喜雨说完,闭了眼睡下,元彻随口一句,她却当了真,二爷狠心一说,坏她美梦,“明早不成,我有几笔生意要谈,一早约了人,这会子,更改不得!”
良久沉默,她说,“我让容暇陪着。”
元彻用心一想,笑道:“想来三弟妹不愿与你一起胡闹!”
这不成,那也不成,胆怯怒意越不过一身好奇,喜雨精神奕奕,只说,“我自己去!”
她欺夜里无光,净说大话,元彻不信她,闭了眼养神睡下。
第二日,天未亮,灯火却先亮,窸窸窣窣吵着人,元彻听声醒来,他起身,穿着一身睡袍,瞧见喜雨正换衣、梳洗、妆扮。
夫妻四目相对,二爷难以置信,喜雨,自她来元家,元彻从未见过她早起,即便是他二人大婚,她也未曾见过五更天的月亮……
喜雨瞧着他,只说,“我不会说话,不张口便是了……你放心,我大小也是四哥四嫂的亲嫂嫂,总不会害了他两个……”
此言一说,元彻不得不立刻清醒,恋笙,不过是有些迷糊,喜雨…这个娇小姐…他这辈子如何放心得下!
二爷抬手一笑,问二奶奶,“贡品香烛可备下了?”
喜雨画眉摇头。
“香油钱可带了?”
喜雨抹胭脂接着摇头。
“家里人问,你如何说?”
喜雨带着耳环还是摇头。
元彻撇不下手头生意,又放心不下喜雨,叫红叶贴身跟着,告诉屋里人,只说二奶奶要去给去世的父母敬香。
二少爷找了几个嘴严的心腹小厮赶车御马,对下恩威并济,对内千叮万嘱一刻不停,瞧着喜雨上车,车马慢慢动了,元彻心内稍安,方才回过身,便听一声马嘶破了晓,立时转身睁眼瞧,是元宝…骑马追去了……
自元彻记事以来,这个时辰,他从没见过自家老三站着,二爷原本安定的心,因元宝反常的“三更灯火五更鸡”,一时又生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