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转身走向浴室的瞬间，镜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刻痕。

那些歪斜的划痕，组成类似象形文字的图案，当她伸手触碰时，指尖传来被无数细小钢针刺穿的剧痛。

“他们吃掉了我们的疼痛。”

镜中倒影突然开口说话，那张属于苏晚的脸正在融化，露出底下布满神经突触的金属头骨。

她的瞳孔在镜中呈现出机械虹膜特有的同心圆纹路。

苏晚站在浴室角落，左手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电子纹路。

那些银蓝色的脉络顺着血管蔓延，每当她试图回忆，就有大段空白记忆在神经末梢炸开。

“认知清洁程序已启动。”

电子音从她齿缝间钻出，苏晚的声带正在不受控地震动，喉咙深处泛着微型投影仪的蓝光。

所以，她并不是人？

沙滩方向传来钟声。

当她踉跄着冲出别墅，眼前景象令她震惊。

棕榈树发出骨骼错位的脆响，树干裂开数道血肉模糊的缝隙。

每棵树芯里都蜷缩着赤身裸体的人类，他们的颅骨通过银色导管与树木根系相连，干瘪的眼球，随着游客们的走动而转动。

游客们围坐在由神经束编织的圆桌旁，用手术刀切割着管家们呈上的大脑切片。

花衬衫男人正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丢进火堆，每截断指都在火焰中化作翡翠色的数据流。

海浪化作数万条数据流冲天而起，在夜空中交织成巨大的神经突触网络。

整座岛正在坍缩成巨大的生物培养皿，这些所谓的游客，不过是意识被清空的鲜活血肉，是上流社会精心培育的永生载体。

苏晚终于看清，每颗星辰都是冷冻舱的指示灯，那些沉睡的富豪们正通过她的眼睛，贪婪地窥视着鲜活的人间。

所以，岛上所有"游客"都是被筛选的优质容器？

他们的意识早已被财阀们的数字灵魂鸠占鹊巢了吗？

“欢迎大家来到永夜剧场。”

穿着艳丽长裙的女人从海面走来，她的裙摆浸满正在蠕动的海蛭。

海蛭在女人裙摆间裂开复眼，七百二十三个瞳孔倒映着苏晚扭曲的面容。

沙粒钻进她的指甲缝开始生长，每粒沙子都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超声波。

“你设计的神经元接口真美妙。”

女人张开嘴，海蛇从她喉管里钻出，“连疼痛都能加工成奢侈品。”

苏晚的视网膜突然过载，不同人生的记忆同时涌进视觉神经。

她看见自己穿着白大褂给孕妇植入芯片，又看见同一个自己躺在解剖台上被取出子宫。

所有记忆里的实验室墙上，都爬满会呼吸的银色苔藓。

天空中的神经突触网络开始痉挛，银河像被猫抓乱的毛线团般纠缠。

花衬衫男人的胸腔突然爆开，飞出上万只机械蜜蜂。

它们在空中组成苏晚的脸。

苏晚的左手突然掐住自己喉咙，

“欢迎体验真正的民主，现在有147万股东共享我的痛觉神经。”

海面的中央突然绽放血肉花苞，每片花瓣都是凝固的时间切片。

在其中一片上，她看到自己正在阅读这段文字，剩下的花瓣都显示不同世界线里，她选择注射药剂、跳海自尽或加入收割者阵营。

花苞内升起了由绿色数据流构成的怪形幼体，祂的触须是无数条正在直播的舌头。

当祂吟唱时，整座岛屿的克隆体开始同步流产，胚胎全部呈现半机械半血肉的形态。

“认知清洁已完成。”

十二位管家围坐在篝火旁，他们的天灵盖全部掀开，露出里面精密的人造脑干，异口同声道：

“请选择您的存在形态”

空中浮现三个选项：

1. 加入永夜剧场管理层

2. 成为记忆银行活体样本

3. 降级为疼痛原料供应商

苏晚的瞳孔突然裂变成万花筒，七百二十三种未来在其中坍缩。

沙地深处传来轰鸣，一颗巨大的金属银树盘根错节的升起。

挂满了初代反抗者的骸骨，一同破土而出。

那些骷髅的肋骨上刻满荧光代码，当咸涩的海风掠过齿列，竟吹奏出《第七交响曲》的旋律。

苏晚突然意识到，这些骸骨才是岛屿真正的神经中枢。

在意识溶解前的瞬间，游客们终于理解这座岛屿的本质——这是人类文明自体繁殖的癌变细胞，是恶魔们精心培育的弗兰肯斯坦。

而此刻，无数相同的岛屿正在所有平行时空破土而出。

而银色巨树的根系刺穿苏晚的子宫，将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生命体注入胚胎。

子宫正在融化，腹腔里盛放成血肉莲蓬，每个孔洞都滋生出微型大脑。

“吃掉我的记忆。”

某种声音从腹腔深处传来，带着哀悼般的嘶鸣，“饥饿才是最好的武器。”

苏晚撕开声带，身体中一股熟悉的力量开始躁动，皮肤表面浮现出一层层蠕动的绒刺，光晕成膜般将苏晚包裹了起来。

这层光膜逐渐越来越大，大到了吞下沙地里所有哭嚎的骸骨。

当异化的数据流、与人类原生的暴烈愤怒，在她胃囊中混合，某种新型生命形态开始在胃酸里尖叫着诞生。

夜空中的神经突触网络开始自燃，富豪们的意识在数据核爆中化作惨叫的流星，拖拽着坠入深海。

整座岛屿发出垂死的痉挛，那些被吞噬的意识从棕榈树芯喷涌而出，在空气中凝结成哭泣的盐粒——这是人类最后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