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就好,肃王已老,兴许没几个月了,皇帝不会动手杀他,但世子已死,圣上一直没有下旨指定新世子,等老王爷一死,树倒猢狲散,他余下那些子孙都难以保全,更别提有精力管杨家,如若不是我下手,也会有别人,时间早晚而已。”
杨绣神色依旧淡漠,好似他在说一件与她丝毫没有关联的事情。
谢诚眉头不自知地拧紧,心想她为何没有惊喜,余光瞥见一本熟悉的册子。
“夜里寒气重,让下人多烧几盆炭火,头还痛着就不要看书,这些诗啊词的,不喜欢就别看了。”
他一琢磨,怕她误会他看不惯她模仿崔氏,改了口道:“你不读这些也是好的。”
杨绣合上那本书,年少时一直盼着的温言软语入耳生寒。
身后男人指间的力道,温热扫过发顶的呼吸,无一不让她战力惊悚。
“没什么,无聊打发时间罢了。”她搭上谢诚的手,稍稍使了些力气从额便按下,“大人若没有旁的事,就快去歇着吧,明天醒来还有许多事要等您处置。”
烛芯“啪”爆了一下。
谢诚微微一怔,双手按在她肩上:“我就不能和你一起吗?”
他向来什么都会,只是不喜在她面前表露。
杨绣肩头微微轻颤。
也罢,现在不是时候。他深深看了杨绣一眼,她怎么都需要缓缓。
“老爷,徐知县来了。”
廊下压低的细声传来,管家唤他,寻常这么晚了无人敢来打扰,徐知县竟亲自来了。
他眉心一跳,看来这一步当无措。
战报从前线传回。
事情进展远比想象中要顺利,办做杨氏人手的十几人偷袭海寇,杨氏终落了下风,海寇背后还有一层东瀛的关系,东瀛人那等不要命的打法,杨家抵挡不住,杀得两败俱伤。
其实杨家就是胜了也无妨,官兵收的只是渔翁之利。
经此一战,也就意味着他彻底与杨氏的联盟开始瓦解,外界传言不攻自破,风重新换了方向。
他谢诚哪里是自愿屈于杨氏,分明是不得已而为之,蛰伏多年只为一举击破。
压在肩头的巨山土崩瓦解,他大笑着邀徐朗喝酒。
徐朗笑道:“除了杨氏,困扰沿海的倭寇也大受重创,这一场下来杀了数百人,不能说完全剿灭,也算立了大功。”
谢诚端着就被碰了碰对方杯盏:“你我各上一道奏疏,请圣上急速调兵过来,这一仗算是解了圣上顾虑,他削人爵位兴许也能顾着咱们的好。”
徐朗静静看着他,思忖半晌,“嫂夫人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谢诚自然道:“她既进了谢家的门,自然与杨氏再没关系,你不知她,就是知道咱们要做什么,她难受是难受了些,到底再没别的,竟是一句气话也不说。”
徐朗不可思议道:“嫂夫人高义。”
苍白的太阳自海面升起,转眼投入浓雾,在层层云海后竭力迸出浅薄的日光。
万物初醒,顺州一夜变天,百姓骤然闻讯,无不欢喜。
亦有人埋怨谢诚何不早些出手,但更多的则是钦慕,更能理解他的难言之隐。
死于这场斗争的杨氏本家被单独列出。
沈彦启眉头舒展:“该在的都在了,杨贼余孽都是些无力反抗的,用不着担心。”
江映扫了眼圈红的名字,没看到“杨时”,在意料之中,但心还是沉了一下。
不是说他最喜欢外祖家,怎的舅父一族险遭族灭,他一点也不在乎。
他还盼他也能跟着杨氏共同进退,最好意外被人刺上一剑,死了才好。
他压下心头快意,杨时不死也没有关系,他在杨家不可能没听到风声,他很快就会现身,然后一切都会归于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