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竺衿掉下悬崖时,穿的衣裳碎片,破碎不堪,血迹刺目,祁修远瞬间头脑一片空白,激愤地吐出了一口血,“去,去狼群那里,给我杀了它们!我要去找,去找竺衿。”
祁修远四肢疲软,支撑他一夜的信念倒塌,他再也站不住了,只能被人背着,前往密林深处。
越靠近狼群领地,血腥味越浓,祁修远眼尖地又看见一块衣裳碎片,他崩溃地跪在原地,嘶吼大哭,“去给我杀了它们!刨皮抽筋,开膛破肚!”
隐字辈人领命欲去,却听到不远传来的口哨声,“哟,这不是修远公子嘛!这是哭了?”
所有人难以置信地回头,尤其是祁修远,竺衿被他吓死了,她好好一个病弱俏公子,怎么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样子,衣襟染血,她好像玩脱了……
祁修远踉跄着爬起来,要朝她跑过来,结果摔了,他那群没眼力见的属下也不去扶,竺衿气晕。祁修远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脸上满是委屈,竺衿心疼死了,快步奔过来搀住他。
“你怎么弄成这模样?”
“竺衿,你怎么能骗我?”
“谁叫你油盐不进。”
竺衿以为祁修远要生气了,她乖乖地准备好被骂,结果,祁修远死死抱住她,哭得那叫一个委屈,祁家人赶紧退后。
祁修远直接哭晕了过去,竺衿和祁家人慌忙地将他带回了竹屋。
这一病,长达半月之久,不过这次换成了竺衿照顾祁修远。祁家人知道自家主子对这位竺衿姑娘的不同,倒是默契地不来打扰。
祁修远卧病在床,凡事只能任由竺衿拿捏,哪怕他死不承认当初在悬崖下密林中发生之事,竺衿也总有法子逗得他满脸羞红,摸也摸了,亲也亲了。
可惜,修远公子有自己的原则,将嘴硬贯彻到底。
竺衿:“你好得很!竺衿此去,再不相见!”
祁修远没有资格挽留,亦不能挽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竺衿下了雁荡山,背影决绝,大有再不回头的气势。
祁修远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没人知道,他内心深处隐秘的渴望,他想,竺衿或许会舍不得他。
他在竹屋等了一月又一月,从丹桂飘香、叠翠流金,到朔风凛冽、草木皆枯,竺衿再没有出现,他该回浮玉山了,外面天寒地冻,不适合他养病。
祁修远出浮玉山一趟,遇见了意中人,可终究是爱人错过,此生相负。
而竺衿,她守在离雁荡山最近的平塘郡,也在等祁修远来找。修远公子身侧能人无数,只要他想,不可能找不到她。
然而,事与愿违。
直到竺衿发现有人在她住的客栈周围偷偷摸摸地打探消息,是那个被修远下属称为“首领”的隐歌。
她在隐歌面前光明正大地晃了一圈,还说:“竺衿即将成亲,请隐歌小哥帮我转告修远公子一声,这是请帖,我和他好歹有些交情。”
竺衿不知道的是,隐村首领隐歌是祁家的顶尖战力,不是她这样半路出家的江湖侠女比得上的,还有,她与南风馆小倌做的交易,隐歌知道得一清二楚。
雁荡山,收拾好行李准备回浮玉山的祁修远,收到了隐歌带来的消息。
“主子,属下本是去平塘郡买些日常用品,却偶遇了竺衿姑娘。”
祁修远的眼神顿时迸发出神采,但故作矜持地问:“她还好吗?”
隐歌:“竺衿姑娘很好,”并顺带递上了那封婚帖。
祁修远满脸诧异,讥笑出声:“隐歌?这又是她的把戏吧。”
隐歌疑惑摇头,“属下不知。”
祁修远冷笑,“走,我倒要去看看,竺衿要嫁给什么人!”
隐歌冷漠脸,可是……主子,你走路走得十分不稳,你知道吗?
平塘郡。
竺衿无比想念祁修远,所以她给隐歌的婚帖上的日期写的是后日,她想早些见到他。
祁修远连夜下山,到达平塘郡时已是深夜,他强忍着在客栈住了一晚,在次日才赶到婚帖上所写的地址。
那是处普通小院,竺衿花了大价钱租了三个月,因为租期太短的话,牙行不干,她肉疼得紧,想着一定要让修远给她赔钱!
竺衿行事漏洞百出,婚帖地址按理来说是新郎宅院,结果她自己住进去了,但好在有隐歌在。
“主子,竺衿姑娘和她的未婚夫君住在一处。”
祁修远:“……隐歌,你是不是有事瞒我?你要记住,我才是祁家家主。”
隐歌心中欲哭无泪,脸上却是风平浪静,“主子,属下不敢。”他要是不听祁羽长老的,他就惨了啊!希望竺衿姑娘救他一命!
敲门声响,竺衿娇媚的声音从门内传出:“谁啊!大清早的扰人好事!”
祁修远的手紧握成拳,青筋突起,隐歌尴尬得想钻地,竺衿姑娘是不是太过了……
屋内的竺衿飞快地在脖颈上蹭了点口脂,又使劲搓了把脸,在铜镜前摆出究极完美的表情,才慢悠悠地开了门,见她等了很久的心上人。
脸上的怒气渐渐收起,她尬笑出声:“原来是修远公子,但是,明日才是婚礼,你可是看错日子了?”
乌发红唇,双眸含水,脖颈上的痕迹刺眼,方才还耳清目明、智商在线的祁家家主血液上涌,他狠狠攥住竺衿的手,“你在里面做什么!”
隐歌早带着人躲远了,希望竺衿姑娘一举拿下主子!
竺衿重重甩开了他的手,满不在乎地说:“修远公子这是做什么!”
若屋内有人,这般动静哪里会坐得住?只不过,颖悟绝伦的祁家主被妒意冲昏了头脑。
“你跟我走!”怒气上头的祁家主开始头昏眼花、摇摇欲坠,然后被竺衿给扯进了屋子,锁上了大门。
“真是怕了你了……”
身娇体弱的祁家主完全抵不过竺衿的力量,等给他喂了水、拍了背,这人才神智回笼。
“竺衿,你又骗我——”
“额——是我的错。”
“但我就是喜欢你!你要是还唧唧歪歪的,我现在就把你办了!反正你那些废物下属也不顶用。”竺衿捏着祁修远的下颌,活脱脱一副强抢民男的恶霸模样。
隐歌等废物下属:……
祁修远睁着双水润的眼睛,抿了抿唇,正想说话,面前的姑娘就吻了上来,在他的眼皮上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
祁修远的喉结猛地一耸动,津液吞咽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尤为突出。
竺衿看着脸染红霞的修远公子,嬉笑着问:“你喜不喜欢我……”
祁修远颤抖地开口:“喜欢,很喜欢。”
就这样,祁修远把竺衿带回了浮玉山。也是那时,竺衿才知道,修远公子真名祁修远,是隐世家族祁家的家主,而那些她口中的废物下属,也不是那么废物,隐歌或许称得上是半个月老红娘了。
浮玉山中相伴数月,春日绿叶冒新芽时,竺衿没忍住把祁修远给扑倒了。祁家主被迫与她成亲,不过那夜到底谁是狩猎者,只有祁家主自己心里清楚。
竺衿无父无母,常年飘泊于江湖,如今也是有家的人了。夫妻恩爱,蜜里调油,婚后第二年,祁家小少主祁怀瑾出世,一家三口度过了极为欢快的几年时光。
祁怀瑾四岁那年,祁修远病情恶化,身体愈发消瘦,三步一咳,直至再也无法起身。祁家天材地宝无数,终究是留不住他们未及而立之年的年轻家主。
祁修远离世,只留下四岁稚儿和未亡人竺衿。
日日夜夜,再无法与心爱之人相见,竺衿恨天无情,又无济于事。
祁修远下葬一月后,竺衿饮毒于亡夫墓前,仅留下一封遗书,和自此双亲不在的祁家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