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火弩是狙杀,霰弩是群屠。
霰弩的发射早已令周围的人们再次陷入沉寂。连莫忘尘都似被惊到,良久一言不发。沉默中,只有孟伯恺的喃喃低语响起,才令人们猛地惊觉。
“暴雨梨花针……”
他不是在对众人说话,是在自言自语。不过他形容得的确很像,这霰弩,倒的确很像是火药激发的暴雨梨花针。只是,火药令射程如此之远,杀伤力变得如此之强,那弩中的设计,必是更加精巧,可以说是鬼斧神工。
人们的惊叹被这个比喻渲染,看着这火光点点的湖面,幻想着这样的兵器在自己身上,在他人身上作用的效果,那必然是血肉横飞,分崩离析的场面。
下一刻,这些恐怖的幻想又被一声轻轻的叹息打断了。人们禁不住回头,看向那边正在摇头叹气的玉清竹。
“可惜啊可惜,十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莫忘尘一怔,锁着眉问:“你说什么?”
玉清竹道:“这十年间,官府一直未断的几件悬案,都与怪异的兵器有关,我想,都是出自你们之手吧?”
他抬眼看着对面的孟伯恺,目光清冽带着冷意。
“你们打造的兵器,怪异有余,人性不足。一切都是为了伤害和孽杀,毫无灵性可言。习武之人,身剑合一,人与兵器心意相通,互为知己。孟大师铸剑一生,可惜最后却受了这位柳依依的影响,走上歧途。恐怕这一生,你也再难打造有生命的兵器。”
闻言,孟伯恺立时睁大了眼睛。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的目光猛转到笔直如利剑般站在那里的沧零,又移到他身后那把剑上新月形的玉坠。
纯钧,一代名剑,绝世神兵。可是它只是一把剑,虽然有很多神奇的传说,在传说中,拥有很多神奇的力量,但它的确,只是一把简简单单的剑,没有任何特殊结构和额外的能力。
究竟什么是绝世神兵,什么才是有生命的兵器?
“胡说!你胡说!”它忽然用力摇头,全身颤抖。
玉清竹冷笑道:“你们所有的兵器,都只为杀伤,毫无灵性,观看兵器的进展,只是变态的杀人,创意还一代不如一代。”
他说着,颇为嫌弃地抖了抖衣袖。
这两把如此恐怖的兵器,在他眼里,竟然如此不堪。
此时,除了两位早已练得无欲无求的冰雪使者,只有沧零的情绪毫无波动。这位天下闻名的剑客,只在刚刚看到霰弩时曾仔细审视,现在,他的表情已与在剑阁第一次看到火弩时一模一样。
“你这把火弩,只能说是杀器,能算得上兵器么?”那时,他曾这样说。
“兵器,是我的知己。”他如此说。这,便是他对兵器的定义。
看得出来,这一次,他非常赞同玉清竹的评价,毫无表情的脸对着太湖的波光。
下一刻,寂静的湖边破空声传。原本已经被捕头和衙役清得空荡荡的周遭忽然凭空多了一个黑衣蒙面的人。此人身形犹如闪电疾掠而来,眨眼间便闪到了丰儿身边。丰儿刚刚怔了一下,手腕一痛,手中原本紧握着的霰弩不由自主一转,便脱了手,落到了对方手里。
紧接着,一声剑鸣。
剑气撕开空间,剑光凛冽彻骨,纯钧出鞘便是傲然万物之势。在人们还未反应之时,巍峨剑锋直点那黑衣蒙面人的脉门。
沧零出手如电,令玉清竹都心生赞叹。他如今身上带着伤,便是察觉到什么,也还是来不及出手,有沧零在,便是有如神助。
两位冰雪使者当然武功盖世。忘川杀手出手的刹那,玉清竹便感受到身前一道冰雪寒气犹如帐幕般凭空隔开。这也无可厚非。冰雪宫一向绝尘世外,从不会轻易介入江湖中事。今日她们两个在此,也只是为了保护他而已。保护他,也只是为了她们的宫主而已。而他,也从未想过要她们出手,只是想要借助冰雪宫的声望而已。
那一边,沧零出剑,就在纯钧剑气袭击杀手脉门的刹那,一道无形的波动与剑气猛然相击。
两股力量均是无形,力量却如两道激流相遇,气流的浪潮翻涌而起,将丰儿震得身形向后飞起。若不是被玉清竹接住,这孩子一定摔坏了。
浪潮中,琴音划破了空气,在人们的耳鼓中震响。
魔音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