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丰儿忽然抖擞精神,一头扑到了玉清竹身上,叫道:“我要和玉哥哥一起住!”
旷无涯不耐烦道:“哎呀,他身上有伤,自己尚且顾不了自己。”
沧零忽然道:“无妨。请先生安排我住在隔壁。”
玉清竹叹道:“我这好容易伤了一次,又没有残废,紧张什么?况且,我纵使伤了,难道连那柳依依都斗不过?”
他拍拍丰儿的手臂,又转身对着霓羽道:“烦劳霓羽姑娘带我们去那婧娘的房间看一看。”
霓羽怔了一下,看看丰儿,“这孩子经历丧失亲人之痛,应该先安静下来,好好休息。”
玉清竹道:“比起休息,我想丰儿更想早些找到杀死他姑姑的凶手。”
几人对视无言,霓羽叹了一口气,转身而去。东方闻泉向众人示意相请,几人便跟在她后面。
沿着游廊,跨过一个月洞门,便是跨院,正房厢房具备。只见一个房间门上挂着锁,霓羽走到跟前停下,东方闻泉亲自拿出钥匙,上前打开房门。
屋内静悄悄的。转过屏风,只见前方低垂的帘栊在窗外吹入的微风中轻轻拂动。
东方闻泉忽然锁眉,面色陡转凝重,两步上前,一把掀起了床帐。
一个女人正静静躺在床上。
即使面色发青,唇角溢血,依旧能看出她生前动人的风姿。
这是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五官精致异常,腰身纤细体态婀娜,虽然佳人已逝,只剩下了躯壳,面对着她,却仿若置身清雅乐声之中,一舞动天下。
床边的桌上也放着一只茶杯。玉清竹端起那半杯茶水嗅了一下,同样隐藏在茶香间的清苦气味。
众人不由一齐怔住。忽然,他们身后响起一声惊叫。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在玉清竹身后的丰儿身上。只见他一手抓着玉清竹的袖子,一手颤抖着指向床上的女人,惊恐道:“是……是……是……”
玉清竹立即道:“丰儿,她是谁?是不是你的娘亲?”
丰儿哭得无法自控,只是用力点了点头,便瘫坐在地上。
旷无涯愕然看了看玉清竹,又看向沧零,惊异道:“太奇怪了!”
樊月芙曾亲口指出,这位婧娘不是柳依依,可是柳依依的儿子丰儿,却一眼便认出,她就是自己的娘亲。
只是,即使面前的女子是他的亲娘,他也难以叫出口。
更令人吃惊的是,婧娘竟然也这样突然死了。从她的脸色神态,竟与樊月芙如出一辙,明显也是中毒而死。
霓羽看了一眼床上死去的婧娘,便走到玉清竹身边,蹲下身,从玉清竹手中接过全身发抖的丰儿,带着他出去了。
这孩子太可怜了,还是让他先去休息。
几日后,黄昏,君山。
霓羽的小院子草木葱茏,凉风习习。红日西沉,洞庭湖的浩渺烟波荡着点点霞光,懒洋洋旖旎徜徉,一切静谧安然。
玉清竹与旷无涯、沧零在竹林旁随意落座,静静守着一壶茶香。
霓羽从屋里出来,手中托着琴,走到琴桌前放好,焚香就座,指按琴弦。
玉清竹道:“霓羽姑娘,丰儿睡着了么?”
霓羽一面抚琴,一面道:“那个孩子太可怜了,这几日总是无法入眠,好容易才睡着。我弹一曲清心,希望他好好睡一觉。”
旷无涯道:“小竹子,你说那婧娘,究竟是不是柳依依。”
玉清竹道:“不是。”
旷无涯道:“我也认为不是。她床边杯子里的水残留着与樊姑娘致死相同的药物,能说明什么?或许,她害死樊姑娘后自裁?或许,另外一个人杀了她们两个?”
玉清竹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樊姑娘被囚禁时,一定已经见过了真正的柳依依。至于丰儿,他那么小就被遗弃,哪里还记得娘亲的样子?”
旷无涯道:“你认为是柳依依下的毒?我觉得不然。归音坊已经搜遍了,根本没有发现什么柳依依。柳依依一定还有帮手,而这帮手,或许轻功甚高,或许,就是归音坊的人。”
沧零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忽然道:“哪里有那么多或许。”
旷无涯一惊,回头看了看他,哈哈大笑道:“沧零话不多,每一句都是精髓。”
霓羽在对面抬头,温和的目光看过来,扫过旷无涯的脸。那目光虽毫无压力,旷无涯却是一怔,忙捂住嘴,低下了头。
丰儿刚睡着,霓羽还在为他弹琴清心,他就在这里如此喧哗。
旷无涯顿了顿,放下茶杯,摘下腰间的酒壶。
无论如何,今日这场景,竟然与当时梅谷之中他的幻境重合了。难道不正意味着,在内心深处,这就是他的世外桃源么?
暮色渐起,洞庭水波光粼粼,君山苍翠欲滴。清风碧水间,飘渺的琴韵清朗疏阔,大气而淡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