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疆土临海面积最多的州城就是澜州。
诸多商船自澜州出发,航行出海,或者葬身茫茫大海,或满载而归,多年积累出一张价值巨大的海图,标志了航海线上的一些前人行经之国。
往海外市贸,最畅销的就是花纹繁复精致的布匹魏丝,还有茶货。
不过这一两年又出了新的紧俏风行,人称“楚货”。
说的就是从楚家商行弄来的各式货物,包括但不局限于蜜汁肉脯、毛料布匹、羊绒织毯和一系列不同口味的美酒。
各城的分牧场还外销茶苗,在大船找个地儿弄一层厚土,将茶苗一插,极其耐活,满船都是股子清香味儿,随手扯片叶子都能嚼,半点不涩口,还能卖给外海人,很多船上都弄了这个东西。
更不用提楚氏的药包,药效那是有口皆碑。
出门在外,尤其是他们这个风险极大的行当,每次出行前都要备上一堆,什么功效都来点。
澜州港口。
林氏商队的遮天海船上。
王琦和另一个伙计清点着船舱里的货物。
王老爹就在一边絮絮叨叨:“要不咱们还是不出门,你娘说了,安生下来做点小生意也挺好的。”
王琦没接话。
老爹是京都人士,王母则是澜州人,他之所以回到母籍之地,东拼西凑都要借钱买货,冒着风浪也要跟商队出海,就是想挣钱。
他想挣大钱!
挣很多很多钱!
小生意?老爹年轻的时候给人赶车,风霜雪雨都走过,落了一身的病,脊背也一直佝偻。
吃药钱都不是小数目,他难道还要拿着老爹的养老银子开铺面?
他要挣很多很多钱,让爹娘花钱不用愁,说话抬的起头!
老王还在劝:“我之前在楚家牧场赶过车,牧场主是个念情的人,我去求她收你进牧场,日子也能安安稳稳的过。”
王琦无奈的看他一眼。
一旁的伙计倒是乐了:“老爹,楚家牧场这会儿的分点都开到京都了,那不是你的地盘吗。真有这关系,你怎么还在赶车呢?”
净瞎吹,楚氏辞娘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富可敌国的巨贾,往来的人不是地方豪强就是王族权贵,楚氏商行又遍布大魏,多少人靠她活着。
如果真是专门给她老人家赶车的车夫,还能搭上一两句话,别说王琦一个跟船的,这艘巨船的主人都得敬个三分。
啧,牧场里的管事老爷们一个个白白胖胖,精神十足,每月定薪定饷,赚的可不比他们提着脑袋出海少啊。
真有这机会进牧场,别说当管事老爷,就是当着长工,这辈子也稳当了。
王琦也是这么想的。
老爹抠抠搜搜,除了舍得给阿娘花钱,连自己的药钱都要省,哪儿像个有人脉有关系的样子。
船上的小管事凶神恶煞:“清点好了吗?一天天的在这儿说闲话!怎么还有老头?赶紧下去,船马上就要开了!”
老王跺着脚,快急了:“真走啊?我存的银子都给你,不去成不?”
王琦低眉顺眼,对着小管事连声道歉:“东西都清点好了,一应齐全。对不住,真的不好意思,我马上让他船。”
他敷衍的把老爹哄下船:“就这一次,我就去这一次,回来一定老老实实做工。”
难道他不知道出海有风险吗,可是回报高啊。回来的人个个腰缠万贯,出一趟海比埋头挣上五年十年赚的还多。
他们都能平安回来,他为什么不行。
就赌这一把!
只要这趟能平安回来,外债全还干净,身价翻几番,小屋变大宅!
当然他只是想赚钱,不是真的傻,这回跟着林氏的大船,人家吃肉喝汤,他跟着得些边边角角,也是享不尽了。
他有这个预感,自己一定能发财!
王琦狠了狠心,不去看港口岸边上老爹佝偻颤巍的身影,钻进了二层小船舱里。
这是船体里环境最差的一层,挤的都是他这样花钱搭船的投机货,里面阴暗又沉闷。
他就躺在狭窄到翻身都很困难的小床上,幻想着自己归来时腰缠万贯,意气风发的样子。
这艘承载着发财梦的巨船出发了。
船上所有人都希望能顺风顺水,但事情往往不如人所愿。
这趟航行的第七天,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忽然变了。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隐有雷鸣阵阵。
懂行的人说,这是风暴要来了。
在海面上听到这两个字,仿佛在密林中遇见猛虎,危机重重。
风雨说来就来,给众人的心头蒙了一层阴翳的影。
船上主事当即拍板,改了航向,朝着茫茫大海的另一方驶去。
王琦跟一群人挤在窗前,惊惶的望着闷雷滚滚,仿佛随时会塌下来的灰暗天空,感觉胸膛里都喘不过气。
他眯着眼,望向远方,忽然问出声:“那是什么?!”
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一个黑点。
靠近的速度极快,越来越清晰。
是一艘船。
这艘船来势汹汹,殷红的旗帜仿佛鲜血般刺目,嚣张的迎风飘扬。
船身上还有各处火烧刀砍的痕迹,眼尖的人甚至能在对面甲板上看到惨白的残肢断臂。
“海匪旗!”
有人尖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