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洛难以呼吸,他声音放轻,带着萧索的绝望之意:
“是不够像吗?我笑起来的样子,和以前不一样?要怎样笑才像他?要怎样说话,才像他?我真的全都想起来了,我现在只是有些混乱,给我点时间,林星,我一定能变成他……”
“祁先生……你不要这样。”林星看着他,眼底透出同情神色。
二人的情绪,在此时完全不能同频。
面对林星的陌生和回避,祁洛已经混乱到了极点,只颠三倒四地保证,会变回十八岁的祁洛,重复着这个不可能实现的谎言,不知是在说服她,还是说服自己。
他好像坚信着,林星讨厌二十六岁的祁洛,但是会喜欢十八岁的祁洛。
二十六岁的祁洛做了许多错事,但十八岁的祁洛还来得及。
只要他变成那个人,林星就会喜欢上他。
人总是会说服自己相信一些虚妄的东西,来回避不可避免的痛苦。
面对已经不及格的答卷,祁洛的选择是撕毁重来。
可是,林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甚至带着一丝困扰之色:
“可是祁先生……不管我们过去是什么样的……
“我都不记得了。
“不管你像他还是不像他,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我不会在乎。
“所以,不要再做无意义的事情了。”
祁洛的表情一片空白。
在空白之中,又生出自欺欺人般的回光返照。
他向前一步,挤进门内,反手带上大门,将林星虚抵在墙角,单手扣住她下巴,呢喃道:
“你会喜欢上十八岁的祁洛的。你能喜欢第一次,就能喜欢第二次。”
无论林星说什么,他都不会再听了。
反正她说的也不会是他爱听的话。
“祁先生,你——”
他不想再听了。
温热的、侵略性极强的吻覆上她唇瓣,先是谨慎地轻贴,在感受到她的挣扎和抗拒后,变得猛烈起来,舌尖试图顶开齿关,她紧张地咬紧了牙关,被他捏住下巴,气息不稳地命令:
“张嘴。”
林星越是抗拒,这个吻就越是磨人,她不肯与他纠缠,他就碾磨她的唇瓣,啃噬吮吸,反复折磨,她要逃,他就将她压在自己与墙壁之间,握住腰肢,不让她动。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好像是疯了,又好像从未如此冷静。
“唔……你有病……”缠吻间隙,林星呜咽着骂他。
“嗯,有病。要看吗?”祁洛将唇贴上她耳垂,说话时的热气叫她的脸慢慢泛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林星只当他在胡说,刚要说些什么,就见他单手解开衬衫纽扣,平直锁骨猝不及防地展现在她眼前,她吓得连忙闭眼,却听祁洛在她耳边低语:
“睁眼。”
“把衣服穿好!”林星力气不如他大,怎么也挣扎不出去,恼极了。
“不是说我有病?”祁洛嘴角噙着笑,此时的笑却有着惨烈意味,可惜林星没有睁眼,因此并未察觉,“你亲眼看看啊。”
林星将信将疑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疤痕遍布的胸腹。
原本是很漂亮、很有力量感的一具冷白躯体,上头却纵横交错着伤疤,新旧交叠,不知凡几。
祁洛慢条斯理地把整个衬衫脱下,叫她看到他没有一寸好皮的身体。
“你会因为我已经这么可怜了,多在意我一点吗?”他展示着自己过去的伤痛,将其当作了博取林星注意的筹码,用理智压下几乎失控的痛苦,甚至因为痛苦,笑得愈发温和,还带着一丝期待,“每次我发病或者犯错,都会被打。每一次发病,都会比上一次更严重。”
林星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变成了:
“你有什么病?”
祁洛的眼神亮了起来。
她对他有好奇,不再是漠不关心了。
这样就很好。无论要拿什么去换。
“抑郁症。一开始是中度,后来变成了重度。有一段时间,我满脑子都是危险的想法,但父亲逼着我去参加社交活动,出现在大众面前。有一次,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正坐在钟楼楼顶的边缘,所有人都在找我。这条疤就是那一次留下的,父亲用的是钢鞭。”
祁洛握住林星的手,去摸那道横穿胸腹的伤疤。
其实已经很浅了,但他抗拒用药,所以所有的伤疤,都会原原本本地留下。
痛会让他清醒。
痛会让他活着。
林星默然不语,但是指尖在颤抖,甚至在祁洛松手后,还轻轻按在伤疤最重处,轻缓摩挲。
“你知道我最后是怎么下来的吗?”
林星没有回答,祁洛自顾自道:
“我即将掉下去之前,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句不知是什么时候,什么人对我说的话。
“她说,‘*这个世界很残酷,而我们没必要那么残酷。’
“想起那句话的瞬间,我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宴会上还有小孩子,如果他们看到了我的死状,一定会害怕好久。如果我能停止做出这样残酷的事情,会不会有一个人,在知道之后,夸一夸我?”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星,压低声音,像是在哀求:
“嗯?那个人会不会夸一夸我?”
林星被他吻得嫣红的唇瓣颤了颤,刚要说什么,又被他低头覆上。
祁洛含糊自嘲道:
“算了。你说的话,我都不爱听。”
温热液体坠落,沾湿了二人贴合的唇瓣,入口咸甜。
这次林星没有抗拒,祁洛顺利撬开她齿关,舌尖相触的刹那,二人同时微颤,仿佛残缺灵魂在此拼凑成整,又像是荒漠中跋涉的旅人终于入口一滴甘露,于是在此之前的所有苦难都变得可以忍受起来。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甚至病态地感谢那些苦难,叫他哭得有理有据,叫林星闭合的心扉打开一线,他不再是毫无机会。
不管是出于爱,还是同情。
“唔……”
林星有些缺氧,别开头想逃,却被祁洛扣住下巴,更加凶猛地深入。
在几乎要被溺死的眩晕中,林星眼角溢出一滴生理性泪水,被他舔去。
她气喘吁吁,大脑已经不太清醒:
“简洛……”
流连在她眼角的唇瓣定住。
过了几秒,林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她有些慌乱,对上他怔愣目光,刚要别开视线,就被一只手覆住眼睛。
“嗯。简洛在这里。”
祁洛的声音颤抖,此时此刻,什么都不敢去想。
她记得的吗?不记得吗?
她把他当成了祁洛,还是简洛?
不要问,不要戳破。
他随手拿过刚刚脱下的衬衫,盖在二人头顶,光线昏暗,看不分明。
也不需要看得分明。
她想把他当成谁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