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学校教学楼更高的是公司的写字楼,从楼上往下看,一眼望不到底。
人头落在鸟瞰者眼里如热锅上的蚂蚁,键盘上的手上下跳动,永不停歇,高跟鞋哒哒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重。
“小马,帮我倒杯咖啡。”
马晓英手中的咖啡还没放下,旁边又递过来一叠文件:“小马,我走不开,帮我打份资料。”
“赵哥,你的资料。”“小马,地板脏了,快拿拖把拖干净,小马…”
马晓英的工位上没人,文件却越摞越高,午饭时间所有人都在吃饭,狭小的卫生间中传出一阵压抑的哭声。
脚跟被高跟鞋磨出的血染脏纸巾,马晓英咬唇戳破脚趾上的水泡,痛觉逼至眼角,马晓英伸起手背抹掉泪水。
“痛,除了痛还是痛,马晓英疼得想大声尖叫,可叫了之前的忍耐就会前功尽弃,她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出声,泪一颗一颗地砸在她手上。”
“再忍一下吧,短短几个月而已,马晓英安慰自己。”
马晓英重新穿上高跟鞋,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走到洗手台,捧起水不停地拍打脸蛋,直至彻底清醒。
外卖没吃几口,又到了上班时间,马晓英的工位上永远没人,椅子永远是冰冷的。
一盏灯引起一堆灯,办公室里灯火通明,马晓英埋在文件中废寝忘食。
灯一盏一盏的熄灭,除了那一盏最微弱的,办公室瞬间变得空荡荡,没有人气,除了马晓英。
马晓英拿出眼药水滴在发红的眼睛上,她觉得自己是一匹负重爬山的骡子,但她初出茅庐,没有话语权。
关闭的灯重新亮起,门落锁的声音十分的有安全感。
马晓英抬头望了一眼墙壁,时间准确地停在十一点。
不大的出租房是马晓英在这里唯一的庇护所,热腾腾的面条冒着热气,肚子咕咕叫,马晓英却没有急着吃,她细嚼慢咽的品尝着这独属于自己的时间。
屋内与白日的办公室不同,温馨温暖,抚慰着这马晓英这个脆弱的心灵。
最后一秒清零,时间进入明天,马晓英扑向大床。
七点的闹钟准时响起,大半夜才睡着的马晓英闭着眼睛掀开被窝。
地铁里挤满了人,公文包撞上公文包,人贴上人,孩子的啼哭声响彻狭窄的空间,空气越发沉闷,一股无形的东西压迫着马晓英的呼吸,心头堵着那块石头磨着她的心脏。
“晨光南站到了,人群不断地往外冲,马晓英没有动直到被他们推搡出来。”
马晓英顾不上凌乱的衣服,面无表情地提起滑落的肩带。
马晓英跟着她前面的人群走上楼梯,每走一步都身不由己。
除了正常的外貌,马晓英已经沦为没有思想的丧尸,打印机开始工作,风吹动的白色纸张散落一地。
“小马,快把这些纸捡起来,不然老板见到准挨批。”
“好,脱口而出的好,成为马晓英刻在骨子里的指令。”
“所有人,过来开晨会。”
文件砸在桌面上弹起,马晓英颤了下身体。
“这是谁做的方案?狗屁不通,我高薪请你们,你们全是吃干饭的,干不了别干了,趁早滚蛋。”
马晓英低垂着头扣手指,她不敢看面目狰狞的老板,生怕老板的唾沫甩在她脸上。
“都哑巴了,王为,你是组长,你说,是谁负责的?”
“老板,这方案我交给了许倩。”
见王为将矛头指到自己身上,许倩瞪了王为一眼,恨不得刮他一块肉。
“许倩,你是公司的老员工了,你就做出这样一份错漏百出的方案吗?”
“老板,不关我的事,这方案是马晓英做的。”
“马晓英?谁是马晓英?”
“老板,马晓英是她,公司的实习生,许倩指着马晓英说道。”
马晓英整个呆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倩,她完全不知道矛头是怎样转到自己身上的,她刚想出声反驳。
“小马,你就别狡辩了,你是实习生,做错方案是很正常的,下次注意就行了,我们都会帮你的,对不对?许倩截住马晓英的话头。”
马晓英的嘴唇嗫嚅着,她站着那却不是审判者,一双又一双锐利的眼睛由下往上地盯着她,她才是那个被审判的人。
马晓英说不出任何话,一敌不了十,她所说的都是伪供,主判官一锤定音,宣判马晓英的缓刑。
“马晓英,看在你是实习生的份上,这次就扣你半个月工资,下次别再犯了。”
马晓英仿佛失聪,她听不见老板说的话,她只知道自己可以坐下了,在众人抱团的眼神中她跌回冰冷的座位,众人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娓娓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