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令飘忽的眼神聚集在她的面容上,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嗤笑道:“我不会不在。”
她羞赧地呀了一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宇文令却不曾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地补充道:“不过,若是我已寻到大道,飞升成真仙,你独自在此界倒是孤苦。”
他的胸膛起伏,徐宴芝听到的声音都是闷闷的,说到这里,他又停顿了下来,让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我将掌门密令赐予你。”宇文令笑了起来,笑声畅快且肆意,“毕竟我若成了真仙,宗门这一摊子琐事,还要有人来办。”
“密令有何用?不若赐我一张琴,我在道一那儿听他弹琴,只觉如天籁一般。”
徐宴芝兴致缺缺地点着他的胸膛,懒懒答道。
“无知女子。”宇文令揉了揉她的后颈,嗤笑一声,“有了密令,便有了开山门的权力,从太阴殿往后走半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山门处,以密令启动法阵,就能去往圣山之巅……”
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地擒住了徐宴芝的右手,在她的惊呼之下,往其中注入了巨大的力量。
“你身体有碍,无法再修行,这密令也能助你在我飞升后多活上一段时间……”
那一日,宇文令的神态,他的声音,他说的话,都刻在了徐宴芝的脑中,在他死后,她每每想起,都要笑得腹痛才罢休。
“飞升成真仙……”
徐宴芝阴阳怪气地学着宇文令说话,她笑得止不住,仰面躺在地上。
歇了一会儿,徐宴芝又爬了起来,她转身伸出右手,试探地运转起灵力,想要启动这个法阵。
灵力仿佛一滴水,汇入了大海之中,法阵不过稍稍亮了一些,便又恢复了常态。
这倒是在徐宴芝的预想之中,在宇文令死后那几日,询天阁观天象后断言,山门莫约要在明年才能打开。
那时此界的灵力起伏会到达巅峰,天地之间,尤其圣山之上会充斥着巨大的灵力,届时只需一点灵力火花,便可点燃这个法阵。
这一次过来,徐宴芝只是想要确认宇文令有没有骗她。
她费劲心思去治伤,直到今日,方才有把握能独自一人走到这里。
去看一看她的亡夫对她的轻视与馈赠。
徐宴芝盯着法阵,撑着膝盖喘息了一会儿,等到灵力充盈在四肢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后,回头凛然地踏入了风雪之中。
来时路且险,去时也艰难。
她慢慢走,慢慢走,总能走到远方。
在徐宴芝独自上山之时,太阴殿中的顾青峥也走出了院门,乘着灵舟,拿着画卷,下到了天枢峰上。
徐宴芝的族弟徐广济是天枢峰的内门弟子,要来寻他,只需在弟子们都空闲时,来到天枢峰的后山弟子舍中即可。
以顾青峥对他的了解,徐广济性格古怪,在宗门里一贯独来独往,想来也不会在闲暇时与同门们相聚。
果然,当顾青峥轻叩弟子舍大门时,里头传来了徐广济不耐烦地声音:“谁啊?”
“我,顾青峥。”
顾青峥说罢,束手等在门口,听着里头传来一阵慌乱地碰撞声。
“顾师兄,您怎么来了。”
头发还乱着的徐广济打开门,紧张地抠着手,对顾青峥说道。
顾青峥对他笑了笑,朝着门后示意道:“来寻你有些事,方便进去说吗?”
“自然自然……”
徐广济连忙让出了地方,请顾青峥进了他的弟子舍。
这间不大的房子里头乱糟糟地放着一堆杂物,徐广济慌慌张张地清理出一张椅子请顾青峥坐下,自己直接坐在了床上。
他眼神闪烁,似乎疑心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小心翼翼地问道:“顾师兄这回来寻我是因为什么事?”
顾青峥光风霁月地笑着,一边整理着衣摆,一边漫不经心地与他说着不久后的弟子大比,并未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两人谈了几句,顾青峥不吝啬地将自己参加弟子大比的经验向徐广济倾囊而授,让原本紧张地不得了的徐广济放下了戒心,专心与他讨论起来。
又说了一会儿后,顾青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拍手道:“对了,差点忘了这回寻你是因为何事了。”
他又笑了起来,徐广济如沐春风,追问道:“究竟是何时,您就别卖关子了。”
“我想过来问问你。”顾青峥嘴角慢慢回落,眼神倏地凛然起来,“听闻徐夫人在家时,曾有位奴仆,只是不知后来发生了何事,让我全然不知这个奴仆的下落了?”
他说话间,见徐广济笑容僵在脸上,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他们俩都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徐广济才阴恻恻地垂着头,低声道:“这件事是徐家家事,与宗门无关。”
这样愚蠢的男子,心中竟然也能藏着事。
顾青峥又温言问了几回,均被徐广济挡了回去,不论如何,他就是不愿意谈论起当年事。
既然如此,顾青峥叹了一口气,正想作罢,起身时心念电转,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可怖的念头。
他将收在贴身锦囊中徐宴芝的画卷拿出来,展开在徐广济面前,静静看着面前男子如遭雷劈的表情。
“你可认识她?”
顾青峥指着画中徐宴芝的脸,一字一句道。
“我不……她、她……”徐广济瞳孔巨震,嘴唇带动着全身颤抖起来,“她不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她不是被我亲手……”
小小弟子舍中掀起波涛,而画卷上的徐宴芝,一如既往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