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斯卡亚儿时喜欢坐在花园里，凉亭挂着木质的精美笼子，小鸟儿在里面蹦蹦跳跳，黑亮的小眼睛眨啊眨，像是小小的石头。

他抬头望着它，蓝天白云为背景，鸟雀儿却在笼中，祖母落座在他身边，问他在想什么。

利斯卡亚精致的小脸上是与其年龄格格不入的平静，带着一丝孩童的懵懂，他学着鸟雀儿也眨了眨眼，声音脆生生的：“它知不知道自己在笼子里呢？”

他儿时还未留起长发，蘑菇似的小短发被祖母褶皱的手揉乱了，祖母语气温和：“你觉得它知道吗？”

利斯卡亚深蓝的眼珠转动，看向老人笑盈盈的脸。

“它一定是不知道的。”

祖母又问他：“如果它知道呢？”

“你觉得它会想要出去吗？”

利斯卡亚摇头：“出不去的，它肯定出不去的。”

祖母依然那么柔和：“如果它知道自己在笼子中，知道自己无法离开笼子……它会放弃吗？”

利斯卡亚：“我不知道……它应该放弃的，毕竟它逃不了的。”

祖母粗糙的手抚上他的脸：“你想当小鸟吗？像它这样的小鸟。”

利斯卡亚摇摇头：“我不知道。”

祖母怜爱地用指腹抚过他眼角那不显眼的小痣。

“如果你就是它，你会作出什么选择呢？”

利斯卡亚与祖母棕黑的眼睛对视。

“我不清楚……”他皱眉：“也许是放弃，明知逃不了还苦苦挣扎只是白费力气。”

祖母摇头叹息：“不，你只是知道自己身处笼子中，而不知道自己无法离开。”

利斯卡亚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叶佳抬头看向天上的浮云，鸟儿也在看天。

“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知道自己身处笼子中，你如果连离开的想法都没有，又怎会知道自己无法离开？你一次都未曾尝试过。”

利斯卡亚皱着眉看鸟笼：“我没有试过吗？我为什么要试呢？”

叶佳对他再度说出那句话：“我希望你自由……当你明白了，你就会想试的。”

利斯卡亚看着笼中的鸟儿：“哪怕明知离不开却还是要试？”

他看上去十分不解：“这不是徒劳吗？”

叶佳笑了。

“明知无用却还要尝试，这样的徒劳正是人啊，你迟早会明白的，阿槐。”

“当你看清了自己，意识到笼子的存在以及身在笼中的处境，到那时你会“徒劳”的。”

“而我只希望那时的你，只是你自己，是自由的你自己作出属于你内心的决定。”

花园的风总是很温柔，只是太阳太烈，晃了孩童的眼，鸟儿不再叫，利斯卡亚也不再看它，而是看它后面的天，只不过依然是隔笼望天。

这场对话结束没几天，祖母就去世了，阳光明媚到让人厌恶的葬礼过后，她的鸟儿也死了，是在笼中撞死的。

利斯卡亚想过，是不是太过孤独了呢？是不是祖母死去后它也感到悲伤了呢？

但他也清楚，最可能的，是鸟儿试图飞走，最终“徒劳”。

真可怜，只叹了这么一句，他就转头忘却，如今，他也会是那笼中（命运）的鸟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