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悠雁觉得奇怪,“你知道这符牌所说的刀,是谁用的么?”
她举起符牌,亮出了上面“长铮”二字。
“这是刀冢唯一一柄抹去了执刀人名姓的刀,可了解过刀宗历史的人,大都知道这柄刀归谁所有。”
女鬼兴趣更浓了,“那你说说,它归谁所有?”
“它——”杨悠雁将女鬼打量一番,猜不出女鬼成型了多少年,便解释着,“这是一百年前,妖界妖尊司晏大人的遗物。司晏大人曾是云唐刀宗的弟子,也是唯一与天族交战的人。她斩杀神界三位降刑者时,手中拿得就是这柄刀。”
“还记得啊。”女鬼轻哼道,“难为八大宗门那群宵小,没对刀宗赶尽杀绝。”
“你是司晏大人?”
“我是它的刀魂。”
杨悠雁愣住了。
刀魂以执刀人的心血凝练,极难成型,千万柄刀中也仅有一二位。
长铮刀如此闻名,说它有刀魂,杨悠雁是信的。
但刀魂随刀而生,刀陨则魂灭。二十年前,师父不是熔毁了长铮刀吗?它的刀魂怎么可能活着?
她笃定道:“你骗我,长铮刀已经没了。它的刀匣锁在藏刀室里,你根本没法出来。”
“是啊。但我既然有办法活着,区区藏刀室奈何不了我。”
“为什么?”
女鬼又笑了,“你过来,我告诉你为什么。”
若是平日,杨悠雁早就抓着阿云离开了。
可女鬼实力不凡,她知道跑不掉。长铮刀为妖刀之首,二十年前的熔刀之事更是牵连甚广。杨悠雁素来关注妖族动向,觉得有必要听一听,半信半疑地凑上前。
女鬼道:“你好好看看符牌。”
在杨悠雁摸出符牌的刹那,女鬼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一股极强的气力涌上杨悠雁全身!
飓风迎面狂卷而来,杨悠雁惊得要挡,却发现自己躲不开、跑不掉,只能睁大眼迎接那狂风,看着一切景象扭曲变形,看着女鬼的身影倏然消失。
她大骇道:“你——”
可杨悠雁已经说不出话了。
视线尽头是刺眼而虚幻的光亮,她像被抛进火球中,眼角干疼,只能紧紧盯着那光亮。颊侧传来猎猎的狂风,风口如刀般刮得人生疼。
渐渐地,她听见了凄厉的叫声,像是风,像是乱葬岗中的亡灵,像是大厦将倾时千千万万人的哀嚎。看清周遭的幻象后,她才知这疼痛是真的,叫声也是真的——
干裂焦灼土地上,数不清的人跪伏于地,正向着夜空哭喊祭拜。
天幕遍布蛛纹般的红光,罅隙明亮,好似有岩浆暗涌。
火球从天上坠落,一只接一只地砸入人群,漫山遍野都是烈火。
火。燎原的火,扑不灭的火,四处都是叫人无路可逃的火。屋舍和土地已被火舌吞没,天地漫布飞灰;野狗狂吠,野鸟凄鸣,众生尖叫逃窜。天穹的轰鸣与地面的巨颤呼应,似要将整个世界烧毁。
烈火烧灼的土地之中,忽现一群身着红衣的人。
他们逆着人群,手持权杖,快步上前,跪在了天火最密集的地方。
火光照亮了他们的神色,执着,狂热,却没有半分慌乱。他们像是既知一死仍要赴火的飞蛾,合声念诵着祝词——
“无上神女兮,罪罚可已矣!
三牲兮六畜,奉四时硕谷;
俯首虔享祀,尽献吾所有。
神女兮,罪罚可已矣!
苍生无所属,非子复何求!”
......
低沉的唱诵声仿佛清心咒诀。渐渐的,百姓们如找到了主心骨般,纷纷围跪在红衣人身后。
最外侧的红衣人已经烧成了焦黑的碎骨,他们却熟视无睹地直直跪着,像要用自己的身骨抵抗天意。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纷杂,与火光合为一处,与风声合为一处,与熔炉般的天地一并融化——
就在这时,金光消散,杨悠雁退后几步,眼前一阵眩晕。
她颤抖地抬起手,看见了腕间黑紫色气息。
洞穴中传来大喊,“老大——!”
女鬼抓住杨悠雁的一刹那,极强的气力震颤了山洞。抖落的碎石砸醒了阿云,他没见女鬼,但见杨悠雁一副失了神的样子,先将人晃醒,又看着漆黑无比的周遭哭喊道:“老大,门关上了,我们不会永远困在里面吧!”
“你不会有事的。”
杨悠雁神色复杂地紧盯着自己的手腕。
女鬼不见了,符牌也不见了,四下空空如也。
几丝紫气漂浮在女鬼停留的地方,缭缭绕绕地钻进杨悠雁左腕。
这是妖气。
“但我觉得,我离死不远了。”
像是呼应她这句预判,山道入口处传来巨响。
紧接着,是胆战心惊的呵声——
“是妖气!”
“我就说,他们和妖刀脱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