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还挺高兴的,前面是年一年二,前前面是班长,乔盏姚易明都在附近。
这座位也没咋大改,翟梓扬觉得他还捡了一个便宜。心情好的一到下课就哼小曲,结果就被左右夹击吐槽了。
“你哼个蛋啊,这么难听。”
姚易明捂住翟梓扬的嘴,一脸嫌弃的白了他一眼。
傅思莹点点头,“呕哑嘲哳难为听。”
翟梓扬没忍住,“操啊,你离我这么远还能听见。”
这一片只有中间两人稳如泰山。
因为阮枝在补觉,江群见做题更是无人敢惹。
少女换了一个姿势,显然是没睡熟。
江群见看了一眼玻璃窗,关上了窗户。乔盏和傅思雨挤眉弄眼一会儿,主动消了音,翟梓扬一脸莫名其妙。
指了指他们,问姚易明:“这一个二个怎么了都?”
姚易明白眼,看了一眼江群见,不急不徐的说:“别哼了,等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阮枝睡梦中听见玻璃窗关上的声音,她将头埋向里面,恰好对着江群见。
她感觉自己有点感冒。
可能是昨晚踢被子的缘故,今早起来嗓子就不舒服,现在还有些头昏。
阮枝喝了好几次热水,但是依旧无效。
她晕晕乎乎的看着胳膊压着的文言文试卷,困意又一次袭来。
江群见注意到她的病气,拧了拧眉。
下节课是体育课,阮枝还在游离状态,就听见江群见说话的声音。
“走,送你去医务室。”
少女下意识摇摇头,她不喜欢去。
江群见拧开阮枝的保温杯,将热水递了过去。
“阮枝,你生病了,得去看医生。”
她依旧摇头,她觉得自己额头好烫,好久没有这种滚烫的感觉。
她有些急,知道江群见是担心自己,但是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不去。
“我不想去看医生。”
江群见叹了口气,现在教室里已经没人了。
他和翟梓扬请过假。
江群见以为她不想去打针,缓了缓语气,“不打针,去开点药,开完我们就走,行么?。”
阮枝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最后松动了。
“好。”
走在过道上,她抿了抿唇。
“我们能快点回来吗?”
少年闻言脚步顿了顿,温声答应。阮枝对医生有些抵触,甚至是抗拒。
他觉得这不是打针可以影响到的。
医务室的医生测了体温,一看体温,烧到39.8了。
皱皱眉,“把她扶到床上去,这得打针了。”
阮枝动作一僵,“我不想打针,能开点药吗?”
医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平常的学生有个小毛病巴不得在这里躺个一天。
还是头次见到不想多呆一会儿的人。
她只当是为了学习,怕落下进程。挥挥手,“花不了你多少时间,打针好得快一点。”
阮枝垂着头,也不知道自己在较劲什么。半晌,她沉默的坐到床上,闷闷的说“好”。
江群见拉住她,抿了抿唇。
“不想的话,我们就走。”
阮枝弯了弯唇,轻声说,“没事,我刚才就是不太舒服。”
少年垂着眼,视线落在阮枝冷白的手背上,蓝紫色的血管若隐若现。他沉默着,拉过凳子坐在床边,陪着阮枝。
阮枝知道江群见只是希望自己早点好,不要受感冒的苦。
她都知道的,但是江群见不知道她为什么抵触,为什么抗拒。
她不想江群见为此而产生一些不太开心的想法,也不希望自己为了这些事情迟迟不肯挪动步子。
少女很轻声的叹了一口气。
直到医生将针水倒挂好,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点滴下落的声音。
“江群见。”
少年看着阮枝苍白的面色,轻声说:“我在。”
阮枝勾唇笑了笑,“喂,你能不能不要抿着唇,可怜死了,难受的明明是我好吧。”
江群见默了默,没有听她的话,眉宇间始终缠着忧容。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说:“你是不是不开心。”
阮枝愣了愣,微笑淡了下去,半晌,又扩大了一些。
她抬起空着的那双手,拇指和食指微微靠拢,眯了眯眼,“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吧。”
江群见抬眸看着她。
阮枝又咧嘴笑,觉得天花板的白炽灯有些刺眼,伸手挡在眼前。
她闷闷的说,“虽然有那么一点不开心,但是你能一直陪着我,我挺开心的。”少女声音轻快了一些,“所以,相较之下,我开心比不开心多一点吧。”
少年始终默着,半晌,才有些懊恼的说:“我应该在教室里放一点药的。”
这样,你就不用不开心了。
少女心里动容了片刻,才缓缓说:“我不是很喜欢打针,因为每次都是一个人。别人都有家长照顾,想吃东西有人喂,想上厕所有人帮忙。”
她顿了顿,“我都没有。所以我每次打针都得忍着,饿了要忍着,困了要忍着,想上厕所也要忍着。”
少女有些无奈:“这么一说还挺可怜。”
江群见知道,这不是全部的理由。但是他还是顺着说,“那你今天不用忍着,有什么事我帮你弄,不方便的我帮你叫医生。”
他难得说这么多字。
阮枝勾勾唇,“同桌,怎么办才好,感觉我都快离不开你了。”
少年神色终于放松了一些,“离不掉最好。”
阮枝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依旧笑嘻嘻的。
江群见替她拉了拉被子,“困不困?”
他这么一说,阮枝倒是发现自己真的有些困了。于是点点头。
他拍了拍阮枝的头顶,“安心睡吧,我看着呢。”
阮枝闭上眼睛,想起阮锺文离开那天。她还在和爷爷抱怨爸爸这两个星期都没有陪她吃过饭,老爷子和她一样批评了两句阮锺文的不是。
爷孙两人还在客厅看书,就仓促的接到医院的电话。
阮枝记不清那是星期几,只记得路上很堵车,最后爷爷拉着她的手小跑到医院。
大家都沉着脸,急诊室来来往往的病人数不清多少,病房里滴滴嘟嘟的响着号。
爸爸就躺在担架上,盖着一张白布。
老爷子颤着手掀开看了一眼,阮枝第一次在阮锺文俊朗的脸庞上看到这么多的青茬。
爷爷似乎是受不了打击,直直的倒了下去。阮枝在一阵尖叫和慌忙中拉着阮锺文冰凉的手,另一只手被爷爷握着。
文敏是什么时候来的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会儿,她确确实实在文敏的脸庞上看到迷茫和怔愣。
她就这样没了爸爸。
他们都说爸爸是顶好的医生,可是为什么他连死都没有葬礼。
为什么他那台手术的家属,连一句感谢都没有,就闭门不见。为什么医院连哀悼都没有。
他们所有人心有余悸的悲伤着,但是却在需要的时候闭口不言。只会在饭后感慨一句,人不能太拼,不然就会像阮锺文一样,两眼一闭就离开了。
昏重的脑袋似乎不太允许她想这么多,阮枝有些难过,为什么爸爸不来梦里看看她。
少女紧锁着眉头,滚烫的泪珠从侧面划过,灼烧着旧事,灼烧着江群见的指尖和心头。
少年将眼泪轻轻拂去。
半晌,将热水袋重新塞在阮枝的手腕下,又盖好阮枝的被子。
枝枝,为什么要流泪?
他轻叹一声,希望以后她不要再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