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群见去香港的前一天,去见了阮枝一面。
正好二月出头,也不知为何,这一年没有立春。
阮枝穿好羽绒服,戴上红围巾,趁着老爷子在书房和二伯商量事情,打算溜出去。她出门前瞄了一眼厨房里和陈嫂笑着说话的二伯母,轻手轻脚的穿上鞋子,心里有些忐忑。
江群见在小区侧门,可能临近年关,街头的树梢也高高挂起红灯笼,喜气洋洋的。
不过半个月没见面,阮枝便感觉江群见瘦了一些。少年的后背始终坚毅挺拔,看上去清爽干净又有力。
阮枝小跑过去,江群见转头看着她,缓缓打开手臂。
羽绒服摩擦在一起,发出不响不重的声音。
阮枝踩到树旁的一小截枯枝,有些不稳,幸亏江群见一只手在托着她。
“别急啊,我不在这儿呢嘛。”
他笑着扶好阮枝。
阮枝和他并肩沿着小区走着,现在应该是春天了,但是日历上却寻不见立春的影子。
万物复苏的季节,怎么没有开头呢。
江群见缓缓应着阮枝一个又一个问题,最后才迟迟说:“我这次去那边,可能要些时间。你出国前我一定赶回来。”
阮枝垂眸,努力让自己泛酸的心情平复。
“江群见,你这次回家,有没有受伤?”
少年闻言身形一顿。
“没有,你放心吧,我好着呢。”
他没说,其实江颂南上个星期乱砸烟灰缸,砸到他的左手臂。
阮枝其实心里有猜到他在撒谎。
但是她明白,江群见不希望她担心。
可是……
可是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她和江群见散了一会儿步,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
少年一直避着阮枝触碰到左臂,阮枝其实挺倔的,最后干脆把他带到药店门口。
按着他坐在板凳上。
将他的左手袖口卷上去。
左臂淤青了很大一块,泛着紫红。还有些肿胀,看上去已经好几天了。
一看就是没有好好擦药。
阮枝没什么表情的转身进了药店,出来后拎着一袋子药。
她低头小心涂抹着药膏,直到江群见轻轻的“嘶”了一声,她才抬眼看着少年。
“疼吗?”
江群见见她终于肯理自己,于是皱着眉,有些委屈的说:“疼。”
阮枝放轻了力道,有些没好气的说:“知道疼,还天天受伤。”
江群见将她扶到板凳上,怕她蹲着腿麻。
“我这不是没躲开,下次一定躲开。”
见阮枝低垂着脑袋不吱声,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她抿着唇。
江群见又开口说:“枝枝,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没等阮枝应声,一颗豆大的泪珠猛的砸到江群见露出那截手臂上。
他心里猛地一揪。
江群见拿出纸巾轻轻搽拭着少女的泪珠,低声哄着:“我错了。”
他将少女冰冷的手捂住,一遍又一遍呢喃着:“别哭了枝枝,我真的错了。”
他几乎没有见到过阮枝的眼泪。
阮枝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泪水决堤,挡也挡不住。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
她语气还有些哽咽。
伸手锤了两下江群见。
结果少年在她碰到的一瞬间皱了脸,阮枝急忙拉住他的左臂。
“我碰到你了吗?疼不疼啊。”
江群见顺势用左手环住眼睛泛红,像只咬人的小兔子一样的阮枝。
“手不疼。”
“你哭,我心里疼。”
阮枝擦干眼泪,从他怀里钻出来,接着给他上药。
“这两天这个地方不要沾水。”
江群见见她逐渐平复,才轻声应下。
阮枝又拿出一些日常备的药。
“这个是感冒药,你等会回去喝一袋,预防一下。今天又是吹冷风又是露胳膊露手的,别感冒了。”
“嗯,好。我听你的。”
……
……
江群见挥着手和阮枝告别。
看着阮枝抽身即将离开,又握住少女的手腕,将她带回来。
最后,在阮枝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枝枝,等我。”
他的声音有些哑。
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阮枝听着他蛊惑人心的话,轻轻点头。
少年轻轻揉了揉阮枝的脑袋,“快进去吧,别冻着。”
阮枝最后抱了一下江群见。
“江群见,答应我,你要好好的。”
江群见藏匿在黑暗处,勾勾唇。
“好,我答应你。”
阮枝转身向别墅走去,眼泪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寒风吹在脸上,将泪珠拍的到处都是。
江老爷子说,明天想见见她。
江群见,这是不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少女在心里想。
阮枝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才敢打开门。见客厅没人,她轻声的回到卧室。
江老爷子和她约定的地点是一家很安静的咖啡厅。
推进门,音响里就放着那几首舒缓的纯音乐。
暖调的灯照着阮枝,她缓缓向靠玻璃窗那个位置走去。
江老爷子见她来了,露出笑脸。
“江爷爷好,我是阮枝。”
阮枝将帆布包放下,压了压心中的情绪,镇定的开口问好。
江清淮先是看着她落座,见她乖巧问好,心里止不住叹气。
多好的孩子啊。
“你就是枝枝啊,阿见喜欢你,也是情理之中。”
阮枝不知作何回答,于是没出声。
“喝点什么?”
阮枝摆摆手。
“白开水就好。”
老爷子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杯牛奶和黑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