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环琅境,惊华峰
红日当中,阳气最隆裕之时。
一个身着白色衣纱,头覆浅黄色头巾的大荷包蛋,正蜷缩在铺在院中石板路上的厚实被褥中炙烤着自己,试图利用地面蒸腾的热气做出盘煎蛋来。
他似乎把自己已经煎的晕乎了过去,半响也不见着翻一个面儿。
环琅境宗主陆鸣,到达惊华峰主院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十分拉低宗门整体形象的画面。
但陆宗主看起来是个脾气好的,他没有一点儿要做垃圾回收,将伤风败俗的东西扫地出门意思,反而压低脚步,蹲去了那人面前,解释来意,“药王谷的药圣发了几封请求……”
煎的发出了葡萄清香的荷包蛋翻了个身,打了个长的吓人的哈欠,他的声带仿佛也被烤熟透,懒散沙哑,“不去。”
“好。我去拒绝了药圣。”陆鸣从善如流,越过这个话题开始第二项。
“我们的人递来消息,殿下,娘娘。”
陆鸣下意识喊出“殿下”这个称呼,当即他的上牙就咬住了下唇,身上过电般地一抖,然后连忙更改称呼,同时眼睛颤颤巍巍地看向地上那张可以挂到名画框里裱着的脸。
那张脸面无波澜,只在目光落下的时候,鼓动他那老旧还没抹油的嗓子,“宗主大人,有的东西越遮掩越难堪。”
不要对我做多余的事儿。
“说吧,贵妃娘娘她怎么了?”
陆鸣嘴里的那口气儿怎么也呼不出口,他的脸上酝酿着并非自己痛苦的悲切,吐字仿佛吐刀子般把后面的话补齐了,“娘娘的消息断了。”
荷包蛋的细微动作停止,他维持着静止不动的状态大概有五秒,掀开覆面的头纱,一卷腰腹,仰卧起身。
“有多久了。”盛满天下情意的潋滟桃花眼睁开,嗓音似乎也才苏醒过来,哑意消除,是玉石相击的清贵。
“一个月。”陆鸣如实相告,“上次探到娘娘卧病在床的消息是一个月前。之后娘娘闭宫养病,我们就不好查消息了,这几日,探子冒死摸进娘娘的宫中,才发现娘娘已经不知所踪。”
徐行藏病态艳红的薄唇抿直,“我去趟中州。”
“危宿!”
陆鸣急促出声,随后他眼下的肌肉抽动一瞬,咀嚼肌绷紧,下颔鼓出了个微包。紧咬的牙关防止了不当的言论泄出口,却掩盖不了他的失态。
他毫无避讳的态度让陆鸣极度难受。
“中州”是全环琅境避讳的字眼,“贵妃娘娘”这个称呼更是个奇耻大辱。
他不知道是在气,这人一字一把利刃地把自己和别人扎的鲜血横流,还是在气,那人说去魔修云集的中州宛如儿戏。而且,看他的模样,他没打算做详细规划,也没打算假借宗门人手。
陆鸣的态度已经旗帜鲜明地摆了出来,但对面的人更强硬。
徐行藏撩起眼皮冷静地看向他。
这人的除了嘴唇过于削薄外,面部线条非常柔和,整体五官相当精致,眉如远山,眼似桃花,鼻若悬胆,甚至连他的唇瓣都带着微翘的弧度。
无需多做动作就是眉黛春山,秋瞳剪水,温柔的不可思议。甚至打眼一望,没有人会注意到那象征刻薄寡恩的薄唇。
但此时他眼眸中蓄足的情意散尽了,温和的线条便遮掩不住深渊的冰冷无情。
痛苦如蛆虫,一条一条地爬上陆鸣的脸颊,“不,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一定找到娘娘的踪迹,怎么样?”
徐行藏无动于衷。
“十天,就十天可以吗?”
徐行藏不置可否。
“五天。危宿,你再等五天。如果还没有消息,我绝不拦你。”
“你手底下的人做不到。”徐行藏平静地下了判词。
“我……”我可以亲自去。
徐行藏弯着眼睛笑了起来,眼眸中又盛足了光彩。看狗都深情的人,却温和地说着戳人肺腑的话,他语带笑意,声调平和,“师兄,你是想把环琅境的未来再次葬送进去吗?还是你想让我背负两重骂名?”
“我妹妹做着贵妃娘娘都还不够,我还要把环琅的宗主送去中州给魔尊玩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