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被从床底拖来再从墙面扯出,还不得不顶着怪异装扮“服侍”徐行藏的叶玖木然,他万分确信那个家伙不是自己的分身,那么他是什么东西呢,还似乎抢了自己的身体!
这还是他那个大方善良喜欢晒太阳,只是有些懒惰的好峰主了吗。
但委屈巴巴的小剑灵不敢有任何异议,甚至不敢吭声儿和用他那双大眼睛表示一点儿不满。
毕竟他那好峰主,正在给人展示,鬼吓人,哪有人吓人可怕。
心魔拿整个邪魔外道的声誉作保,徐仙君还是早日金盆洗手的好,不然早晚被人发现,除了环琅境的危宿仙君,他还有别的营生副业。
他不像是在演戏,他似乎是真的在忍着不杀人取乐。
趴伏在地的人,针对两位侍女的呵斥,没有任何异议,几乎嘴上赔礼道歉的同时,便手脚手脚并用地爬向门外,去给这位娘娘准备轿撵去了。
门帘再次垂下,小剑灵向另一位“侍女”投来了审视的目光,心魔倒是好整以暇地抱着手,安之若素。
“没事儿,都是自家人。”徐行藏恢复他原本那懒散的调子,音色中的清冽被冲淡,勉强听的出是个男人。
倘或,不看环境,不看他那身装扮的话,此间的鬼气已经荡然无存。
“我的小剑灵叶玖。”徐行藏并指示意了下,手掌又向心魔方向的偏了点角度,“小叶玖,这是经过我净化过了的心魔,现在他无害了,不会伤害到你的。”
徐行藏的前一句没有问题,但后一句暗藏玄机,比如,他没说,那是谁的心魔。
但一般情况下,大家的默认规则是,在谁的身体里,就是谁的心魔。
小剑灵的瞳孔巨震,难道他已经嘴馋到了如此境地,一天不吃灵石,就滋生心魔了?还是它作为前殷国剑,承载着剩余不多的国运与仁人义士们的凄苦悲愤,终于有了具象?
姓徐的简直有毒,心魔严重怀疑,他一定要拉人来陪他一起演戏,还一拉,拉两,是他个人的恶趣味。
不是,他难道不能凭空捏两个假人出来吗?把他两拆分开耗费的灵力,可不比当空点将来的节省,而且,那样还没有伦理问题。
“别怕。”
徐行藏高兴地拍了拍了叶玖,“那人说是说,是魔尊在她体内放的虫。实际上,魔尊在中州皇城里好好儿地做着他的国师,哪会儿有这么闲,来这乡野小镇管个无名之鬼。”
把心魔拉出来确实不是必要环节,但是逗弄小孩儿让人身心愉悦。说不定,他把这儿彩衣仙的事儿料理完了,还得裂空去一趟中州,然后赶在晨星升空前,摸进国师府,捅谈广涯一刀子
心魔?叶玖居然也能滋生这玩意儿了?
叶玖这么厉害?
等等,他默默地帮叶玖净化了心魔,还一直没有宣之于口过。
天呐,峰主真是个好人。
叶玖根本没听谁挪不挪窝的事儿了,他一门心思地感激了起徐行藏。
亮晶晶地大眼睛,纯粹而孺慕地看着人的时候,徐行藏很容易获得一种平静的感觉。似乎,这是一个午后,他搂着一个蠢笨柔弱的白团子,既可以放心地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又万全不用担心自己闭眼的一瞬,会不会因为一个不周到的表情,一句不合时宜的呓语,就被人掐断了脖子。
所以他认为,杜殷是个心机深沉的家伙,把师弟养成个了傻乎乎的大白梨。
保准了他全无威胁,又不妨碍逗闷儿解乏。
小剑灵心怀感激,而心魔抱臂撇嘴。
首先,不就是一只看起来有点儿难缠,实际上,也没蹦跶两下的鬼和一窝恶心至极的虫吗,有什么好怕的。其次,人家有个“彩衣仙”的正经称呼,徐行藏这从始至终,就没叫对过名儿的做法,实在是太不尊重鬼了。最后,作为他本人的终极目标,怨恨的源头,杀魔尊是理固宜然,好吧。
打不打得过谈广涯是一码事,敢不敢谋划着杀他又是另一码事儿。人怎么可能害怕自己的猎杀对象?不中用的东西们。
心魔由人的执念而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徐行藏的执念是什么。
哪天天上无端落了块石头下来,危宿仙君的第一怀疑对象,非姓谈的莫属。哪怕徐行藏晚上被蚊虫叮咬了,他脑子中定然都转了一圈,昨夜的花脚麻花蚊是不是受魔尊指使,会不会是那人新培育的品种,有什么险恶的伎俩。
他甚至严重怀疑,徐行藏答应人家帮忙弄死谈广涯,是想一鱼二吃。
但被净化过的心魔,又被叶玖这个小屁孩儿带久了,难免有时贱的慌,他见徐行藏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抚着小剑灵,仿佛那轻柔地抚摸也落到了自己身上,不免心头熨帖。
嗯,徐行藏是良心发现了?
人的脑子确实很会发散思维,由徐行藏几个浅浅的安慰,心魔就联想到了他为什么不单独行动要捎带上一个叶玖,为什么明明可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跟着来接引的人走,他还要打发人出去找轿撵。
前者大概是为了不让叶玖落单一个人,待在这屋舍中。后者,莫非不是徐行藏故意来的一个中场休息,打断人的连续之思,防止那小家伙入了彩衣仙的戏里去。
如果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的话,那危宿仙君也太温柔了,就像今日之前,心魔不知道徐行藏还会为已故多年的人整理遗容,才送人上路。
但刽子手收殓尸骨,非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