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她还是想尽可能帮他活下来。可听完山君的话,这尘远涯也是九死一生吧。
秉乾解释道:“尘远涯这个地方,听说是地府之主掉下来的一根发丝落成的,独立于十殿,也非六司之内。虽也受十王督察,但行事灵活自由,而且能来往两界,绝对是个好去处,就放心吧。本山君从来不骗人!
“而这洗魂池也不是刑罚,尘远涯的尘官们除了接引魂魄,也会去四处捡一些破碎的魂魄碎片。这事地府不管,仙盟也无力去管,但有些不明不白魂飞魄散的好人让人可惜,他们便有了捕捞魂魄碎片的职责。”
祁桑点点头,顺着话头往下问:“那洗魂池是用来……”
“但尘官再怎么精通阴阳之术,也做不到拼合魂魄碎片啊,何况有些人修为境界极高,更加困难。”秉乾道,“这洗魂池是怎么来的,本山君也不太清楚,反正是个神器,把收集好的魂魄碎片往里头一扔,泡个十天半月的,就会重塑好魂体。”
余陵生静静听完,眼底划过一丝担心,开口道:“山君所言,这入了洗魂池,虽能补全我魂体上的残缺,但重塑的话,也会教我忘记之前的一切吧——跟凡人走奈何桥,喝孟婆汤是一般的道理。”
“你的情况太过特殊,但记忆这东西,玄乎着。存在过的东西,纵然是天道也无法彻底抹去。你往后如何,但看你自己想要如何,又能做到何种地步。”秉乾抑扬顿挫地说完,随后晃了晃脑袋,拿大尾巴揉了下自己竖起来的耳朵,恢复一贯的语调,“谛听怎么回事?也不顾及本山君会不会头痛,就这样借吾直接传音了!”
祁桑微微挑了挑眉,怪不得这前半句风格与大猫猫完全不像,原来是素未谋面的谛听神兽啊。
谛听既然能听到因果,知悉过去现在将来,那么这句话许是对余陵生未来的一句提点。
思及此,她缓缓松了口气。
余陵生明显也意识到这一点,当即拱手谢道:“多谢二位神兽,劳二位为我如此费心,我一定以此作为勉励。”
“诶呀,本山君又没做什么,不用多礼。相逢即是有缘,这说明本山君与你有缘,天衍你以为呢?”秉乾看着余陵生,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有那般讨厌海里黏糊糊的鱼类了,果然还是要看人。
“规则之外的存在,确实是与陆吾有缘。”
话语落下一瞬,剑光如丝缕翩飞的光线荡开,白光闪过之后,天衍剑灵便自剑中幻化出身形,缓步走过来。
可余陵生看见天衍样貌的那一瞬间,霎时脸上的气色全部褪去,只剩惨白。
他下意识往后退去,心底升起无尽的恐惧,整个人都在哆嗦。
祁桑不明所以,刚想去扶他,问他出了什么事。
余陵生磕磕绊绊地念出一个人名字:“伏、伏莽之主,命无咎——”
“命无咎?!”祁桑闻言,霍然看向他,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看神情茫然、愣在原地的天衍尊驾。
“你……”他极力压下自己的恐惧,眼前这人与命无咎的气息并不相同,可这样貌——
余陵生眉头紧锁,吸气、呼气,好半晌才缓过来,随即便抛出一个惊天消息:“这、这位陆吾尊驾,模样长得与渊罅伏莽之主命无咎一般无二。我——泉先曾经见过命无咎,也是她告诉我们,玄水鉴碎片落在佾城的。”
自被泉先从体内撕离,有好多与泉先共享的记忆,他都记不清楚了。泉先本就刻意控制过他的记忆,每当到不该他知晓的那件事上,就会强行让他陷入沉睡。
可或许是疏漏,又或许那时泉先并未将命无咎的样貌当成秘密。
他脑海中无比清晰地记得,那个全身覆有幽蓝冰雪的人调动力量时,露出的那张脸。
听完这句话,不感到惊骇那是不太可能的。命无咎这个名字不算陌生,相反太过耳熟。
率先回过神的还是天衍本人,她淡淡笑道:“若是如此,这件事还请不要声张,命无咎或许当真与吾有着什么联系。”
“……连掌门他们也要瞒下吗?”祁桑有些不解,此事若是传出去,必然引起不小的震动,可没必要连掌门他们也一并瞒着。
余陵生所说多半是真的,若是假,也只会是泉先故意为之,可他当真能预知到余陵生会到陆吾来?
“仅有此事,依旧无法断定命无咎的来历,既然无法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何必平添烦恼,教他们担忧?”天衍不紧不慢道。
祁桑平静下来后,想了想,这件事的确越少人知晓越好:“说来也是,这事一点头绪——”
弈闲莫名封剑悬圃,半神之境无端失踪;命无咎与天衍尊驾有所联系,模样一般无二;而天衍——神骸所打造的诛神之剑。
见她脸上反反复复变化的神色,天衍不由问:“怎么?是想到什么了?”
祁桑想,尊驾或许还不知晓问道阁中弈闲掌门的不同寻常,便将猜测按下不表,只道:“弟子想起过几日又到旬考了,这回应该能过第九层吧,至少不会被轻轻松松斩下来。说不定,弟子可以问问剑神他老人家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们师徒三人堪称运气一流,她和晏淮鹤每到第九层就能被弈闲一剑斩出阵法;筠泽偶尔运气好,还能和那一层的弈闲打成平手。可等他到十二层,又会碰上,仿佛逢三的那层,就钦定了剑神弈闲在那里守着,而且毫不客气。
天衍似乎想起旧事,神情怀念,慢慢道:“弈闲啊,他离开那段日子里,伏莽之主还是行离呢。”
“要是碰上沈掌门也行,问问上古的事。”祁桑回。
“怎么不问本山君?吾可是上知天文——呃,还是去问青离吧,吾不擅长记这些东西。”秉乾讪讪然道,而后想起什么,“不过,天衍你的长相完完全全就是尊神时常示人的那副面孔。当年神战,吾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战况惨烈,最后尊神不得不抽骨锻剑,亲手诛灭当时所有堕神,最终还亲手了结了自己——”
“或许,尊神遗骸上的神力和辟雍一般,被恶念沾染,才生出了命无咎吧。”
若是如此,神秘莫测的命无咎会如此强大,倒也有理有据。
祁桑眨了眨眼:“堕神?”
“神兽入恶,神智尽失,只知满足自己欲念,吞噬一切,十四洲称之为‘凶兽’;神灵入恶,便要剥夺神格,堕落成非人非神非魔非妖之物,便算‘堕神’。”
秉乾尾巴来来回回晃动,很是不解:“命无咎没有来历,倒是符合这么一说。只是本山君想不明白,她若真是此种存在,不该避着天衍吗?怎么感觉在向陆吾下战书?先是打伤小筠他们,又伤到你,刻意教陆吾发现此事——”
天衍神剑诛神,天克堕神一类的存在,命无咎不避着陆吾的人,还偏生和他们结了死仇。
“或许她别有目的?”
“想不明白。”
天衍笑了笑:“听这位小友之言,命无咎将主意打在阴阳玄水鉴之上,才会有佾城之事。那往后,小桑便不可单打独斗了,宗门的试炼也需有人看着才好。”
“是哦,小小猫,你这修为碰上渊罅里头的那些大家伙,十招都过不了吧?”秉乾道。
余陵生也道:“统领一阶的实力远在他们如今的境界之上,更不用说狐君大人他们,您也要小心。”
“也没有那么恐怖,杀人取神器,玄水鉴会自行封印百年,应该也不会有性命安危……”祁桑越说越小声,在大猫猫不怒自威的眼神下,彻底消声,转而保证,“我会尽快去闭关的,你们放一百个心好了。”
“真的?”
“旬考结束就去!”那会儿,余陵生也在尘远涯安置妥当,晏淮鹤的伤应该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