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如火上浇油,赵学正怒道:“还有你也是一样,学堂坐寐,藐视师长,当罚!”
陆琛嘲讽一笑,正要开口顶撞,却被孟易安的摇头和眼神制止。
收到示意的陆琛这才只嘁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国子学虽然大多学子都是非富即贵,但这其中也分个三六九等。而这态度散漫、无视师长的两人,正是整个国子学家世最为显赫的。他们一个是丞相之子,一个乃国公世子。
赵学正连这两人都敢打,其他学子哪还敢放肆。讲堂中原本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声声清脆的手板声。
赵学正罚完戒尺还不忘告诫一番:“小惩大诫,下次若再犯就不止这几戒尺了。”
谁知他才拂袖回到讲桌前,孟易安就举起了被打得通红的手掌,言之凿凿道:“学正,我现在手痛难忍,恐是伤了筋骨,需要告假。”
“我也一样。”陆琛此时哪还能不明白孟易安的打算,顺着他的话也举起了手。
“你们—”赵学正没想到他们转眼就敢睁着眼睛说瞎话。罚得有多重自己难道不知道?区区几戒尺,说是皮肉伤都算夸大了,怎么可能伤的到筋骨。
可他也不是大夫,一时无法戳穿两人的谎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借机逃学。
***
刚出一斋的院子,两人便直奔司业的博闻阁。出入国子监的手牌在司业那领,相当于他们请了假也还需要教导主任批准核实。
“不先去医馆涂药吗?”陆琛跟在孟易安身后边走边问。
“涂什么药,这点伤再涂了药谁还能看出来。”孟易安看着掌上的红痕。
别看现在看起来红,学正实际下手不敢太重,他也不敢真把丞相之子和公府世子伤了,这伤能留到他散学回府时就不错了。
“嘶——”陆琛揉了揉手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这老头还真敢下手!”
孟易安斜眼看他,数落道:“你方才没看到我给你使眼色吗,怎么还非要凑上来挨一顿打?”
不等陆琛解释,他又继续道:“不过,你要是不睡觉学正也抓不到你的错处。你昨晚做贼去了吗,今天一来就睡?”
“别说了,我现在还困呢。这不是昨日得了幅好画,欣赏得久了点。”
陆琛爱好丹青,昨日得了一幅前朝某大家的观花仕女图,一晚上爱不释手,欣赏完后画兴大发,到他放下笔,已过了亥时。这一大早又要赶来国子监,他能不困嘛。
“所以说你这是咎由自取。”作为损友的孟易安说话一点不客气。
“我哪知道你是故意的。你以为我这是为了谁呀?”陆琛瞪了他一眼,“你平日里多娇气,磕碰一下都得干嚎两句,我这还不是看那老头新来的不懂事,怕你吃亏。谁知道他胆子真不小!”
“说谁娇气呢?大夫都说了,上回我那是刚好磕到了穴位上才会那么痛,换成你也一样哭爹喊娘。”孟易安剜了陆琛一眼,对他的说辞十分不满。
“是是是。”陆琛向来不与孟易安计较,只带着宠溺的笑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见他服软,孟易安收回了准备重重拍到他背上的手,改为勾肩搭背搂住他。
这样凑近看去,陆琛纤长浓密的眼睫清晰可见,高挺的鼻梁、微扬的唇角、还有眼神中藏不住的温柔,与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飞扬跋扈完全不同。
孟易安不禁感慨,这分明就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谁能想到他是满京城避之唯恐不及的混世魔王呢。
此时的他完全忘了,自己在京中的评价也没比陆琛好到哪里去。
按理说一山不容二虎,要说孟易安是如何与同样骄横自恣的陆琛做起了好友,就要说回四年前了。
定国公世子陆琛与孟易安同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两人在国子学入学前竟没有撞上过。
那年国子学知字科入学的学子名单中同时出现了孟易安和陆琛的名字,不说学里的学正博士等无不担心,就是祭酒司业也如临大敌,其他学子更是充满好奇。大家都等着看这两人会不会把国子学搅个天翻地覆。
虽然两人现在的确让师长们头疼不已,不过入学那会儿,两人不仅没打起来,反而不久就称兄道弟做起了至交好友。
陆琛是静安长公主和定国公的独苗,这位金尊玉贵的世子爷唯好美人。见孟易安第一面就被他的相貌迷惑,相识后又觉他说话行事甚是有趣,竟破天荒主动交上了朋友。这让等着看好戏的一干人等大跌眼镜。
因为没有同龄的兄弟,而他身边之人又多是畏于国公府和长公主的权势与他结交。陆琛从没遇到过孟易安这样率真之人,顿觉有趣,如此深交以后更是相见恨晚。
自此之后,陆琛便把孟易安当成了知己至交,但凡有什么好的都最先想着他,只有孟易安不想要,没有他不能给的。按静安长公主打趣的话说,她这儿子对孟易安比对她与定国公夫妻二人还要上心。
陆琛如此,孟易安自然也是真心以待。不过,他坑起好友来同样毫不手软就是了。
比如今日,他在明知这位赵学正为人严厉,刚正不阿的情况下故意带错了书本,就是想激怒他。至于陆琛为了帮他而挨的打,他只能改日叫人炖个猪蹄汤送给他补补,聊表歉意了。
就在孟易安想着给陆琛以形补形的时候,两人不觉间到了司业所在的博闻阁。
“你说你到底拿住了司业什么把柄?”想起每回司业见到陆琛,虽不情愿却不得不放他们离开的样子,孟易安侧头看好友,十分好奇。
若论以势压人,他和陆琛不分高低,怎么他的话在司业面前就没有这般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