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孟易安自己出门,就简单许多,说走就能走。可丞相大人不一样呀,休沐日也没个清静。
自父亲答应一同出门,孟易安就等呀等。刚要走,不是管家就是长史,一个个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事要禀。好不容易丞相大人更衣出门,护卫又不知说了些什么,给换了一辆马车。
孟易安看着尽职尽责的护卫,实在不能理解,去的是京城最繁华的大街,这位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护卫是担心有人当街刺杀丞相吗?
是说京城的治安已经差到此等地步了?还是说他爹这个丞相当的不太稳妥?怎么有一种四面树敌随时都会被人暗杀的感觉。
终于等父亲安排好一切,孟易安才撇了撇嘴跳上马车。
“李晋是不是有些太紧张了?”孟易安撩起长袍,一屁股坐在父亲旁边。
李晋就是那位一看手里就沾过不少人命的冷面护卫。孟易安只听府里有人传言,说他是暗行司出来的。但暗行司是直属皇帝,况且据说暗行司那位指挥使跟他爹关系还不太好,这传言真假就有待商榷了。
不过孟易安并不关心他哪来的,他爹既然能让他待在身边,肯定是信得过的。
“最近不仅豫王回朝,还有西戎的使团来京,就怕有人浑水摸鱼。护卫也是职责所在,没什么大事,你不用害怕。”孟相换了一身墨色窄袖锦袍,摩挲着手上的菩提手串,边安慰边侧头打量儿子,说着话眼中突然露出些许不满。
大昭都城之内,堂堂丞相座驾,我害怕什么?再说害怕也没用呀。孟易安自然不是害怕,他单纯就是等的久了不耐烦。
顺着父亲的目光孟易安低下头,确认自己没有穿着不得体,不禁感到疑惑。
“这衣服我已见你穿了两次,是府里没有给你裁新衣吗?现在天气凉了,我昨日让人送到朝晖院的那些料子也别收起来,让府里的绣娘给你做几套新衣裳。我记得里面还有块上好的白狐皮子,做件大氅正好。”
原来是见自己穿了旧衣裳啊,孟易安松了一口气。
“这也还是新的呀,前些日子才给我量了尺寸做的新衣,用不着做那么多。”孟易安觉得他自己的日子过得已经是锦衣玉食、堆金积玉了,可跟他爹一比,还是不够看。
他爹这状元跟别人不一样,人家都是家境贫寒,一路寒窗苦读出来,他爹是在膏腴之地奢靡成风的江南长大,从小家财万贯又天资卓绝,随便考考就得了状元,一丝苦日子都没过过。
“那就再多做几身。”孟相不以为意。
***
说话间马车驶出了万兴街,父子两人难得没有三句话就吵起来。
不过很快就没这么平静了。
孟易安突然想起昨日在国子监的事,昨晚因为太过生气,好像忘了一个重要的疑点。为何他昨日才听到这些传言,但父亲却好像早有准备?
“父亲昨日一早就派人送了许多礼物,莫非早就听说了国子监的那些闲言碎语?”孟易安眼睛盯着父亲的反应,不由自主握紧了手。
不是他想破坏气氛,如果真是父亲在国子监有什么耳目,他非得把这个人揪出来不可,谁也不愿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
“这事的确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让你在国子监受这么大委屈。虽然行舟提醒我的时候,我已经派人传了话给王祭酒,但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原来并不是孟相未卜先知,在孟易安生气前就一大早给他送来了礼物安抚。而是前一天他见到顾行舟的时候,顾行舟隐晦地提起国子监有些传言,这才提醒了他。
“顾行舟?”孟易安有些不解,为什么顾行舟要帮他?
至于顾行舟为什么会跟父亲扯上关系,孟易安倒是清楚得很。
顾行舟在国子监几乎是鹤立鸡群一般出类拔萃,他才学过人的名声就跟孟易安的纨绔一样,早就满京城流传了。
不仅如此,顾行舟不论品行、才学、还是相貌,几乎挑不出差错,不由让人想起当年那位惊才绝艳的状元郎,也就是如今的孟相。甚至还有人说比起孟易安,顾行舟更像是孟相的儿子。
如此一来,顾行舟的名字也传到了孟相耳中。偶有一次,孟相看到了他的文章,他不仅肯定了顾行舟的才华,也生出几分爱才之心,甚至是愿意亲自指点。这样一来二往,顾行舟也算得上是孟相的学生。
这也成了孟易安视他为死对头的原因之一,在他看来这就是顾行舟蓄意谋划不安好心。
但没想到这一次顾行舟反而是帮了他的忙。
前日顾行舟作了一篇文章,去寻孟相请教的时候偶然提起了国子监在流传的那些谣言。
当初王氏从定国公府回来,便说起长公主有意给世子相看之事。说起同去的某位夫人家里,原本也是父子俩一见面就跟仇人似的,可当这儿子成了亲也有了孩子,竟与父亲关系好了不少。
孟相心中一动,这便让夫人多加留意京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只是没想到王氏如此大张旗鼓,而那些人家更是不识好歹。等到发现相看对孟易安造成这么大影响,连忙让王氏再也不要插手此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孟相心中儿子自然是最好的,那些人家不愿意就是有眼无珠。若不是事关孟易安,孟相恐怕早就发现给儿子相看那样的人家有多不靠谱。
说到此,见孟易安明显又不高兴了,为免儿子再难过,孟相赶紧转移话题。
“行舟果然当得起王祭酒的夸赞,我观他文章颇有君子之风,文如其人,你也别整日跟陆琛那小子混在一处不学好,倒不如多跟行舟亲近亲近。”
所以说人总是护短的,儿子都是别人带坏的。孟相肯定想不到定国公也是这么看待孟易安的。
“嘁,他是什么君子,父亲是没见过他平日里是怎么对我的!”
孟易安气得都站了起来,还是父亲赶紧伸手替他挡了挡,这才避免他撞到。
“他做的难道不对?还不是你跟陆琛不守规矩。你也这么大了,身为长兄也要以身作责,你看行舟…”
一听父亲开这个头,不用猜都知道接下来又是一番夸奖顾行舟,然后指责自己的话,孟易安立刻打断道:“父亲既然这么喜欢顾行舟,不如帮他去说亲,京中这些大家闺秀想必也都是愿意的。”
“他父亲早逝,我这做师长的帮他也是应该。”
顾行舟给你下下蛊了吗?
孟易安目瞪口呆,没想到父亲还真接了他这句话茬。
“那不挺好,父亲就去说呗。想必顾行舟也是乐意至极,这不是一举多得,我们仨皆大欢喜?”
孟相哪里听不出儿子这是赌气,也知此前是自己没跟他商量让他太过伤心,于是叹了一口气,“你放心,以后国子监绝不会再有那样的传言。至于你的亲事,我会再帮你仔细相看。你若是有那喜欢的,大可以告诉爹爹,无论家世如何,爹爹都能让你如愿。”
“我没有,千万别,我不想这么早成亲。”孟易安一口回绝,视为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