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母亲的原因,孟易安对父亲的其他子女几乎都是视而不见的态度。他虽不想迁怒,但也不打算故作姿态地去关心。
不过刚刚听丫鬟所说,他似乎是撞上了什么才子佳人私会之事?
孟易安停了下来,打算再仔细听听。
落霞院这位妹妹叫孟初宜,年纪还小,又是妾室所出,在府里这么多年就跟透明人差不多。他估计继母王氏肯定也没费什么心思管教她,说不定还会被下人欺负。
这种环境下最容易被一点小恩小惠感动,孟易安是怕她被人三言两语给骗了。
“兰心,再等等,颜公子既然答应了,一定会想办法的。”
孟初宜虽然还未及笄,却已长得亭亭玉立,朱唇皓齿柳眉弯弯,一副温婉的模样,眉眼间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现在的她却是愁眉惨淡,脸上挂着不似这个年纪的小娘子该有的忧虑。
“小姐,这事还是禀告夫人吧。”她的贴身丫鬟兰心年纪更大一些,穿着一身翠绿绸袄,在一旁扶着她劝解。
“您的月例本就不多,那位舅老爷是个贪得无厌的,这才多久就向您要了三回银钱了。二十几两银子,哪有那么快花完的!那些首饰,除了夫人赏的,何姨娘留下来的您差不多也全给了他。再这样下去怎么行?就算颜公子答应帮小姐去打听,也不是个办法。”
这丫鬟说起话来又快又急,却也条理分明,看得出是个干练的。
“兰心,我又何尝想被他要挟。可你是知道的,前些日子听说母亲给兄长说亲,接下来就该到我了,若是现在让舅舅闹出事来,我以后还怎么嫁人?”
孟初宜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自己那些手帕拭了拭眼角,心中悲苦难言。
她哪里不知道这个舅舅不安好心,可现在骑虎难下,这事要是让父亲和母亲知道了,她恐怕只能到庵子里去过下半辈子了。
“什么要挟不要挟的?”孟易安听到这里就听不下去了,绕过一旁的柏树,走了出来。
这下看起来不像什么才子佳人私会,更像是诈骗案了。
孟初宜主仆二人听到声音双双吓了一跳,一转头看到是孟易安就更慌乱了。
“兄长?”孟初宜眼睛红红,像个小兔子。
“奴婢见过大少爷。”兰心则很快镇定下来,恭敬福了一礼,可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慌。
孟易安随意点了点头,然后盯着孟初宜问:“你在府里被谁要挟了?”
孟初宜本来胆子就小,从小就被人告诫,是因为自己的姨娘才害得元夫人生病,因而对孟易安更加畏惧。
她两手揪着手帕,低着头盯着裙摆的绣花不语,简直恨不能躲到兰心身后去。
她这畏畏缩缩的样子让孟易安有些不耐烦,转而问她的丫鬟:“你方才说什么事禀告夫人?若真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要是不愿说我就走了。”
有些事情,对于府里这些不受宠的那些弟弟妹妹们来说是难事,但对他来说可能就是举手之劳。
既然知道了,孟易安不介意随手帮一帮,但对方要是不情愿说,那自己就没这么热心多管闲事了。
等了片刻,两人还是不说话,一阵风刮过呼呼作响,他抖了抖大氅,抬脚就要走。
兰心看了眼一脸犹豫的小姐,又看了看大少爷,咬咬牙跪了下来,“大少爷,求您帮帮小姐吧。”
然后便一五一十说起了个中原委。
*
孟初宜的生母姓何,当年是怀着身孕进的府。
何姨娘的爹是个老秀才,家里除了她还有一个哥哥。何秀才并不像其他人因为她是个女儿而嫌弃,仍然教她知书明理。这何姨娘也是争气,不仅识文断字,女红厨艺也没落下,加之她长得如花似玉,才二八之年,提亲的人就踏破了何家的门槛,何秀才给她挑了又挑,也没挑中。
可就因为何姨娘的美貌,被一个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看上。
这无赖也去何家提亲,自然是被何秀才打了出来。无赖心生不满,想出一计,先是与她的哥哥何大结交上,然后给何大设了个仙人跳的局。
这何大也不是个好的,被人讹上,不仅把家里的钱财都搭进入,还要把妹妹卖了,气得何秀才夫妇一命呜呼。
没了父母庇护,何姨娘便成了待宰的羔羊。
还好在被卖那天被某个达官贵人看中买了下来,后来才在某次宴会上被送给了孟固言,然后母凭子贵进了孟府。
何姨娘进府没多久就在生产时难产而亡,孟初宜自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亲舅舅这事。
但就在前不久,何大却找上门来了。
虽说何姨娘只是一个妾室,从前的家人当不得正经亲戚来走动。但他毕竟是何姨娘唯一的亲人,求上门来想见一见妹妹的女儿一面,王氏也不好不顾人伦,便答应了让他们见一面,但也派人在旁看着。
这何大其实就是没钱花了,被人提醒还有这么个外甥女,想上门来打打秋风。
孟初宜是个心肠软的,被他花言巧语所骗,一听舅舅哭诉难处,就把能给的银子都给了何大。
她一个小娘子,哪知道人心险恶。她只想着,自己没了这钱在丞相府里怎么也不会饿着冻着,不就是过得拮据一点。
可这却是助长了何大的贪念,竟没过几天就托人递话又来讨要银子。这一次就算孟初宜心软,她的丫鬟也知道劝住她。
没想到何大这次原形毕露,见装可怜讨要不到银子,便威胁孟初宜,说自己知道何姨娘在进府之前与人有染,她并非丞相的女儿。
孟初宜从小养在深闺,王氏也从未认真教导过。听到何大传来的话,立刻被吓得六神无主。
她在府里本就是无人在意,这要是让父亲知道替别人养了这么久的女儿,孟初宜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