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值又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直接查到袁芝意之父袁宏余的头上了。水部司漏记靠岸船数,而工部侍郎袁宏余在任如此之久,竟从未察觉。
若不是包庇,那也是个失察失责之罪。
当李鹤轩养病归来后,在朝堂上将此事引出时,袁竖的脸色沉得如病入膏肓之人。
李鹤轩从金家送绸小事说起,再引出户部账目中未曾见到商船纳税的记录,经劳心去工部翻看,更是未见登记。
这里边,可不是偶尔一次的失漏,从他甩出的金广福的账本来看,那是历年来不可想象的庞大。
袁竖凌厉的眼扫向李鹤轩:这野小子竟然暗中做了这么多的调查。
而梁岂早已面色铁青地看着梁值,这就是他干的好事,将金广福翻了出来,并交给了太子。
一时朝堂议论纷纷,有坚持严查深查者,也有心中有数此乃皇后产业而避躲不敢言声者。
所有人都望向了端坐于龙位之上的赢帝。
赢帝又怎会不知。
如今他的儿子要查皇后,扳倒皇后,他只能默默相助。可是,现如今这事终于摆到台面上来了,他该如何态度?
太后静悄悄地沉默了许久,他也不知太后是自知身子老了,该让位放权了,还是另有别的打算。
他这段时间,是在缝隙中悄悄支持着李鹤轩。
若是真的查下去,那将是一场巨大的腥风血雨,他小小的轩儿是否能承受得住,他自己的肩膀又是否能替他抵挡万分。
他心里实在没底。
“这……”赢帝犹豫万分,“楚老,你怎么看?”
所有人都望向楚义估,连李鹤轩也望向了他。他还算硬朗的身子骨挺得笔直,双手拱上道:“查,必须严查。”
朝堂上附和之声渐起,到最后声量逐渐变大,竟分不出是哪些人在其中。袁竖厉目横扫,袁宏余垂首颤抖。
刚失了女儿的袁宏余本就痛心失意,当初他是不高兴将女儿送入宫中的。袁宏余一生过得战战兢兢,皆是因为顶了这个袁姓。
若叫他选,他宁愿不姓袁,宁愿在宫外过普通而平淡的生活。怎样都不愿意搅入这随时的狂风巨浪之中去。
他的女儿死了,他知道,他也有可能在某一天死去。
这些人,会吃人。
赢帝终于下定决心道出:“好,那便由太子继续查办吧。”
袁宏余双腿一软,差点踉跄站立不稳。袁竖仰起头来,将众下一一过目:你们这是反了天了。
李鹤轩心中狂喜,跨上一步:“谢皇上,儿臣定不负使命。”
许是太过激动,李鹤轩喉间一阵作痒,忽地猛烈咳嗽了起来,单手一捂,竟然如上次般,咳出了褐血。
这……
赢帝心中一惊:“轩儿?怎么了?”
这可不是像上次那样是他们两个合伙作谋演戏,太子并未与他说过,今日在朝堂上还会示现病状啊?
难道是上次的病还未完全好透?
楚义估也是脸色一沉,忙上前查看,这位未来的天子,所有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他可不能出任何事!
李鹤轩定一定神,按下心中疑虑,轻松安抚道:“无妨,许是还未歇够日子,加上这段时间,也确实是未听太子妃的劝告,稍微……用功了些。”
赢帝听完终于放下心来:“太子莫要着急,有些事可缓些来。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赢帝命人即刻传太医,一定要将太子彻底养好。而李鹤轩却摆手阻止说不用了,他先回去休息便好。
当李鹤轩回到立正殿时,终于忍不住喷薄出一口浓血来。那触目惊心的深褐色,叫所有人都寒颤。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好了吗?”齐玉娇扑在榻边急急询问,
“不碍事,许是……”不待李鹤轩说完,又是一口血喷涌而出,深色的血甚至溅到了齐玉娇的脸上。
“快!快!快传太医。”
“玉娇莫慌,”李鹤轩脸色沉重道,“这种病太医是无能为力的,这你也知道。”
“那怎么办?”
齐玉娇急得热泪涌出:“那怎么办呀?你不是一向都有办法的吗?怎么会……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我已经叫宫强传麻子去了,他自有办法。”
李鹤轩看着哭成泪人的齐玉娇,心中的石头渐渐放下。这个女人,终于知道担心他了,终于心里有他了。
哪怕是一丝丝,他也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没有白费。
许久不见麻子过来,齐玉娇急得在屋中团团转。一会儿拉着红玉问最近的膳食是否有异常,一会儿又拽着宫强的衣袖问太子是否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
宫默也从宫外赶了回来。他最近一直在查商船税收一事,除了看护金广福,还一直密切监视着鬼市。
果不其然,这种药,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