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那个神秘的黑衣组织所创建的黑暗帝国庞大到我们几乎无法想象,普通的行动小组与战术规划已经完全不够应对。”
宽敞的会议室里,与会的人员却并不算多,三三两两地落座于弧形的桌子之后,每个人都皱着眉头或看向最前方的大屏幕或盯着自己手中的报告。
会议并没有主持人,在场的众人也不需要有人来主持一场警察厅高层的内部会议。落座于首位的浅名温树听完下方的提议,面色变也未变,只微微地点了点头,语气不疾不徐地发问道:
“那么针对现状,你认为,警方应该做出的应对方式是什么。”
整间会议室都因为浅名温树这看似无足轻重的问话而静默了一瞬,许多人的目光也因此从别处转移到了刚刚发言的男人身上,似乎也在期待着他能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我的提议在在座的诸位眼中,可能有些夸张,但却一定是事情的最优解。”
被包围在目光中心的人似乎却并不在意这些目光之中隐含的质疑与压迫,只抬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让他显得有些文质彬彬的半框眼镜,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文稿又往后翻了一页。
“我提议,重启‘零组’。”
话音刚落,满堂喧哗。
“五十川和成!你知不知道重启零组究竟意味着什么!”
上首的位置有人忍不住低喝出声,声音在满室嘈杂的议论声中仿佛劈开海浪的巨礁,而五十川和成却仿佛没有听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似的,只自顾自地照着手中的文稿,将重启零组之后一系列的布局概括着一一讲出。
直到讲到整间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
五十川和成今年年近四十,兢兢业业地一路做到了如今的“警视正”这个职位,却还是会被在场的一众大佬们的警衔压得喘不过气。
可他曾经也是对未来怀揣着无限憧憬、对正义秉持着无限热血的天之骄子啊!
他何尝不知道重启零组,对这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零”意味着“不存在的组织”,意味着隐藏于大众甚至警界内部的视线中。“零组”意味着组内的成员需要肩负起国家层面的安全与情报工作,意味着他们甚至不需要遵循警视总监的命令。
换句话来说,如果需要“零组”出动才能应对,那么黑衣组织的渗透与侵入,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一个跨国的犯罪组织,竟然能发展到如此程度吗?
这听起来实在有些过于骇人听闻。
“各位!”
五十川和成却忽然在这满室的寂静中高呼出声,清越的声音仿佛在每个人头上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待到众人终于再次将或严肃或沉思的目光再度移到他身上时,他才恢复了自己正常说话时的音量,环视着在场众人补充道:
“我知道或许有许多人在想,区区一个犯罪组织,怎么就值得我们公安大动干戈以至于要重启零组才能够应对,这样做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可事实上,我作为这些年专门负责处理有关这个组织相关事件的负责人,对他们的所知不过是片毛麟角。”
他抬起手,屏幕上的内容忽然又变了一副样子,看起来像是监控视角下的一段视频。
“想必在座的诸位都清楚几个月之前的那一场警视厅内部行动,我们对外给出的解释是追捕抢劫犯。”五十川和成按下播放键,视频中的声音便清晰地传递进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姓名?”
“……”
“年龄?”
“……”
“你背后的组织叫什么?”
“……”
“你潜入警视厅内部的目的是什么?”
“……”
“你是怎么跟组织内部联系的?”
“……”
“警视厅内部还有没有接应你的人?那个人叫什么?”
“……”
“你多久向组织汇报一次情报?”
“……”
“上一次联系你背后的组织是什么时候?”
“……”
画面中间的男人穿着囚衣,被牢牢地固定在束缚椅上,却任凭质询的警官如何问也不开口,看得在场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质询的警官终于问累了,仰头喝了一口水,眉宇间的神色却并不如屏幕之外的人设想得那么焦急。他只是揪着自己的领口松了松,用手机发出了一条消息,不过片刻之后便走进来了另一位警官。
另一位警官手上捧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的屏幕正对着囚犯,却没让屏幕外的人窥见一分一毫。
而后,屏幕外的众人便看见囚徒的面色从漠然瞬间转变成不可置信,而后在进行了一番精彩的变换后,最终定格在心如死灰。
他终于开了口。
可视频的内部却在此刻戛然而止,五十川和成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中的文件。
“接下来的内容属于保密内容,就不再适合对各位一一告知了。除此人之外,我们还通过其他途径获得了一些有关黑衣组织的情报,正是这些情报,才最终坚定了我想要重启零组的决心。”
面容儒雅的男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言语之中再度抛下一枚重磅炸弹。他听见同僚激愤又带着怀疑的私语,听见他们再一次地争论不休。
五十川和成终于将目光落在坐在首位的那位形貌有些可怖的长官身上。
“五十川警视正,既然你说,这些情报是通过其他途径获得的,那你如何能保证情报的真实性?”
一团沸水般的讨论声似乎终于抉择出来一位发言的代表,被推举出来的人虽然满口怀疑,但却早已对五十川和成的报告信了大半,可警察厅议事需要绝对的严谨,他不得不有此一问。
只是被提问的人却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他只是微微敛眸,恍若事不关己。
而会议室的门正是在这一时刻被人敲响的,“梆、梆、梆”三声,不疾不徐,却陡然让满室的议论声都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去开门,而门外的人看起来也不需要谁去开门,那三声敲门声仿佛只是一个空降与会的通知。下一秒,在场的众人便看见一位黑发黑眸的高挑女性旁若无人地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挟着满身比窗外纷飞的大雪还要冷冽的气势走进会议室。
她穿着全身黑色的西装,黑色皮鞋,黑色衬衫,甚至连右手上的手套都是黑色。可她露在外面的皮肤比雪色还要冷白,衬得那双熠熠的黑眸如星凛冽。
“你是——”
会议的成员中忽然有两位异常激动地站起身来,可不过片刻后又冷静了下来,眸中惊讶的神色也逐渐被警惕替代。
女子却恍若未觉,只迈着步伐走向众人前方被五十川和成让出的讲台,手中的控制器点了点,屏幕上播放至末尾的视频便彻底地换了样子。
换成了一副同台前的女子如出一辙,却要更加成熟温和的面容。
“相信大家对照片中的人并不陌生。”黑发黑眸的女子缓缓开口:“十六年前,望月纪枝警视正带领手下的警员们,破获了一起重大的药物走私案件,警视厅也是从那次案件之后才隐隐意识到,在许多起案件背后,似乎有一张神秘的大网将它们串联起来。”
“望月警视正对此十分重视,耗费大量心力沿着那微不足道的线索一路追查下去,总算让她顺藤摸瓜地查到,原来那些案件的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神秘的黑衣组织的插手。”
“警视厅查案的声势不算很大,但由于对黑衣组织了解过少,敌暗我明,很快就被黑衣组织察觉,并派出了数名杀手,在接下来的半年之内,接连除去了包括望月纪枝警视正在内的共计十八名相关警察。”
“而残忍杀害了十八名警察的杀手们,至今未能抓捕归案。”
台下一片静默。
没人会不记得十五年前的那场悲剧,也没人会不记得那些十五年都未曾解决的悬案。他们看着讲台前面容沉静着侃侃而谈的黑衣女子,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十五年前的故人穿梭时空,拼尽全力来到他们面前,声声泣血地质问为何罪犯还没能落网。
“如今我们终于拥有了对这犯下了滔天罪行的组织下手的突破口,情报的真假,自有负责情报工作的人来调查,可这样好的进攻机会,却不是随时都有的。”
“战场之上,最忌举棋不定。”
“与其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不如放手一搏。我可以在此向各位作出承诺,哪怕重启零组之后针对黑衣组织的行动不会拥有绝对的成功,我也不会让它产生无谓的失败。”
“最后,请允许我自我介绍。”
黑衣女子讲完手中的文件,随手关掉屏幕上播放着的PPT,身躯在讲台后站得笔直。她就这样凝视着台下的众人,目光比刀锋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