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命牌最普通常被盗用造假,而灵晶命牌无从造假,还会以修真秘术与魂魄绑定,只有极少数身份显赫之人才会拥有。
众人顿时局促起来,对于他们这些小村落来说,这跟神仙下凡也没两样了。
“小满不是妖!”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气喘吁吁的微弱呼喊,一个书生被门槛绊倒扑通一声跌进了院子,本就不大的小院愈发拥挤了起来。
孙秀才爬起来,着急忙慌对裴怜尘说:“这孩子心性天赋都极佳,村里人不常见修真者,误以为是妖邪,实则大错特错。我瞧仙师也是此道中人,想必明白这些,万不可为一二铜板做出有违天理之事啊!”
来找事的人这下尴尬了,瞧了裴怜尘好几眼,才问:“仙师,你还收不收妖了?”
裴怜尘疑惑:“哪有妖,收什么?”
对方把脸一垮:“你把铜板还过来。”
裴怜尘:“凭什么,我随你们来了,又替你们解决了妖邪之事,瞧吧,我鉴定过了,他不是妖。”
程小满忽然上前,掌中又聚气灵力,凶巴巴地说:“,你们若不走,想想那只被我打飞的狼——”
赶走了挑事的人,程小满收了灵力,转身屁颠屁颠地搬了一把藤椅,小心翼翼地问:“大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裴怜尘有些意外,这副身体动用灵力太过勉强,他是真的头晕,没想到这孩子竟能察觉,倒是心细。
“我去给哥哥倒杯水。”程小满又屁颠屁颠地跑去倒水了。
好热心,裴怜尘摸摸自己的脸,得意地想,自己还挺招小孩喜欢。也是,几十年前自己还在清都宫做大师兄的时候,小师妹妙妙也是这个年纪,就爱粘着自己······唉,想这些又有何用,即便去外头捡一个,他也没时日再去从头养大一个孩子。
“仙师,您看小满这孩子怎么样?”孙秀才眼巴巴地凑过来。
程小满正端着茶水从屋里跑出来,闻言顿时不敢过来了,害羞似地猫在门边,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裴怜尘看。
“嗯,懂事。”裴怜尘点点头,“天赋和悟性也极佳。”
“那您要不收他为徒,带他出去见见世面?”孙秀才抓住裴怜尘的手,似乎怕他跑了。
裴怜尘自知时日无多,不太想收这个徒弟,敷衍道:“你们就不怕我是坏人,将这孩子卖了?”
容娘忽地笑出声,说:“仙师呀,小满他聪明着呢,你若要卖他,先跟他商量好,卖一次,他跑回来一次,这不就赚了嘛。”
程小满却不愿意了,远远地喊道:“我不想拜师!”
容娘劝道:“你这孩子,我一眼就瞧出来,你喜欢这位哥哥,别扭什么?”
程小满扒着门框,严肃地说:“我想给哥哥倒水喝,可我不想拜师!我不想学要饭。”
裴怜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寒酸的破道袍,哭笑不得:“我不是要饭的,我只是懒得去赚钱。”
程小满不信他,自顾自地说:“我都想好了,我要去跟二丫他爹学杀猪。”
容娘大惊,顾不上他出言不逊,只是问:“你学那个做什么?”
“学了杀猪,娶二丫。”年幼的程小满尚分不清修真者与凡人间的天堑,憧憬地说,“二丫说如果跟她成亲,她可以允许我每天吃十颗糖,每三天就给我买一串糖葫芦。”
“你跟着这位哥哥走,他也给你买糖葫芦。”容娘哄道。
“真的吗?”程小满看向裴怜尘。
裴怜尘想说自己没钱买,可是一见程小满亮晶晶的眼睛,顿时不忍心说出口。
他耳根子软,终究耐不住程家夫妻的软磨硬泡,答应收下了这个徒弟。
第二天清早,他就带着程小满和容娘连夜做的二十个大饼踏上了出村的路。
走得匆忙,主要是因为程小满舍不得爹娘哭个不停,他爹娘怕儿子哭久了招裴仙师烦,急急忙忙地将他俩一起赶出了门。
出发前,程大保将一块半月形玉佩塞到了裴怜尘手里,说是当年捡到程小满时这孩子身上挂的,想是他家人留下的,便一直收着。
裴怜尘有些意外,这对夫妻生活不算十分富裕,却没有把这玉佩当掉给自己添置些东西。
或许这世上真有什么都不计较、也不求回报的爱。
正是春日好景,满山繁花如云,裴怜尘心情颇好地一抬头,看见枝桠间朝阳熠熠,一阵风来落花簌簌扑面而来,可能是杏花,也可能是李花,裴怜尘分不清楚,也无所谓,都很美。
他仰头看着那纷飞的白色花瓣,觉得心中长久以来沉甸甸的东西尽数被风吹散,自己也好像跟着那些花瓣一起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相逢便是缘分,大道之上送这孩子一程也无妨,走到多远算多远吧。
程小满原是一脸不愿意地背着二十个大饼闷头走在前面,听见笑声回头看,便见残花铺满的山道中,自己的便宜师父抬起手,一朵落花便轻轻悬浮于他指上。
而他嘴角噙着笑,垂眸一嗅,身后天光落了满山,连他身上那身灰扑扑的粗麻破道袍也好像闪着微光。
他的身量很高,像一棵挺拔而清癯的古树,春风裹挟着纷纷扬扬的落花擦过他松散垂落的鬓发,在天光中飘飘荡荡。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程小满那空空如也只存着几本启蒙书的脑子里,忽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原来《诗》里写的,真不是骗人的。
“哎呀!”程小满一走神,便踩到了一块石头,摔了个狗啃泥。
呸,野有蔓草,啃一嘴兮。
“小孩,你换过牙嘛?”程小满抬头,看见裴怜尘弯腰看着自己,颇有些忧虑地说:“我忘了小孩几岁换乳牙。”
“我十岁了,早换过!”
“那你仔细着些走路,磕掉就长不出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