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邵嘉如是说,裴怜尘只是笑了笑,闭目专心运转周天,将这座山上的灵力一点点吸引过来汇聚于周身,说来也是因祸得福,他此身金丹已毁、难存灵力,却也正好可以让这些无主的灵力在自己经脉中来回穿行,半是逸散半是聚拢,都缠绕于他身侧。第三日,风云俱来天地色变,他成功骗过天道,进入了假的进阶状态。
那让整个修真界都谈之色变的诅咒也如期而至。
只是······裴怜尘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一时很是意外。
原来这就是让许多人勘不破的迷障?
这未免太过简单了!
“阿乾,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想求父皇赐婚。”十九岁的赵承站在他面前,笑着说道。
“别这么叫我。”裴怜尘捂脸,他真的许久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了,乾,他家老爷子一拍脑门给他取的名,据说爹娘当时极力反对,都拗不过老爷子,老爷子认为自家宝贝孙子就应该配一个这样霸气的字。起初他还不知道这个字有什么问题,因为旁人总是叫他“裴小公子”“裴少爷”“乾乾”或者“阿乾”,长大了些听到有人故意用夸张的语调喊他才意识到,裴乾,音同赔钱!直到后来去清都宫遇到楚灵均,楚灵均反复念了三遍“裴乾”,说:“意思是好的,念起来却不太好,又太高高在上,恐伤于自满,我为你取个字吧,叫怜尘,怜惜众生,体察微尘。”
“你为何总是疏远我?”赵承问。“你不问问我想求娶谁?”
裴怜尘没心思回答少年的问题,他在琢磨怎么破这个迷障,何况他也早知道赵承要求娶的是谁,是户部李侍郎的千金,四个月前的游春会上,有蜜蜂惊了闺秀们出游的车马,李青禾及时出手将惊马压制了下来,没有酿成大祸,赵承对她一见钟情。
“你真的不问?”赵承又问了一遍。
“啊,我知道······”裴怜尘心不在焉地说。“是李侍郎的千金。”
“李侍郎的千金是谁?”赵承有些不解,而后又说“我想求娶的人,分明是你。”
裴怜尘一时竟有些恼怒,他的确不曾真正放下故人,可这迷障以此来试探自己,简直是对故人的折辱!于是他也没了耐心,唤来问道剑自戕了事。
可没想到这一自戕,并没有突破这一重迷障,而是回到了数息之前,十九岁的赵承站在他面前,笑着说:“阿乾,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想求父皇赐婚。”
裴怜尘微微后退了一步,这个迷障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于是他在赵承说出“是你”之后,拒绝了他,可没想到又一次回到了原点。自戕与拒绝都不能破这个迷障,裴怜尘试了又试,甚至狠心下手杀了对面的“赵承”一次,依然无法破局,赵承依旧站在他面前,面带微笑,说:“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想求父皇赐婚。”“是你。”
他忽然有些明白这迷障恶毒在何处了,纵然他的理智让他知道,这是对故人的大不敬,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十九岁的他最想听到的东西,从七岁到十九岁,十二年相伴相知,抵不过四个月前惊鸿一瞥。
要是四个月前,自己不曾软磨硬泡拉着赵承陪自己去游春会呢?是不是赵承就不会看见李青禾?是不是两人渐行渐远的那日可以更晚一些到来?裴怜尘可以让自己清醒,却阻止不了自己心底生出不甘。
可是清醒又有什么用?只会徒增痛苦罢了,他甚至无法走出这几句话的循环。裴怜尘试过了一遍又一遍,想要从这段对话走出去,可无论如何,都会回到起点。
“好啊。”裴怜尘说,既然此处不能破障,那便走下去看看吧,看看自己的心思究竟有多龌龊不堪。
当朝太子要求娶一个男子,满朝哗然。此人是修真界最年轻的剑道魁首,举世皆惊。
“陛下!”司星官颤颤巍巍地上奏,“皇族自古不可与修士通婚,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裴怜尘被迫和赵承一起站在大殿里,听司星官这么说,也明白这是为什么:若是皇族与修士成婚,情至深处签下道侣生死契,便可同分寿数;修士活久了尚有迷障,何况普通人?时日久了,以其所居之位,恐怕会生出祸端来。
“儿臣愿为庶民。”裴怜尘听见身旁的赵承如此说道,不由得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原来自己存的竟是这样的幻想!
正当他不知这场闹剧要如何收场时,却听那司星官又说:“但臣夜观天象,裴公子乃是福星,娶之可使我大夏国祚绵长,只消裴公子在此立誓,绝不与太子殿下立道侣生死契,这婚事便可行!”
裴怜尘低头捂住了脸:“······”我少年时都想过什么龌龊的事啊?!就算眼下只有自己知道,也还是羞愧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这么一帆风顺又莫名其妙地,这桩婚事,成了。
裴怜尘呆呆地看着送来的喜服,问自家妹妹:“我要是现在跑了,会回到起点么?”
裴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说:“哥,你该不会想逃婚吧?嘿嘿,没想到你是我们家最早嫁出去的。”
“这不叫嫁出去。”裴怜尘纠正她,又问:“爷爷呢?他还生气呢?”
“没有,爷爷去给你准备陪嫁了。”裴岚嘻嘻一笑“咱们裴家的大公子,该有的排场可不能少。”
“什么叫陪嫁!得了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