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装模作样。”裴怜尘简直要被他惺惺作态的样子气笑了,面上临危不惧,心里却有些慌乱,若是这云仙师就是来寻仇取程小满性命的,自己要如何保护程小满呢?就算拼劲全力一战,也不一定能赢,而程小满失了自己庇护,恐怕更是任人鱼肉。
云仙师不说话了,闷着头又要来给裴怜尘戴镯子。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裴怜尘缩了缩手,另一手探进衣襟,夹住一张传讯符。若是实在没办法,只能传讯于清都宫,请他们来带走程小满,自己与这人拼个鱼死网破了。有师尊楚灵均在,此人应当不至于轻举妄动。
“我想把此物给你。”云仙师又说。
“先前你愿与我同承因果,度化亡魂,我敬你是个君子。”裴怜尘冷冷地看着他,“只是没想到——我不知这其中有什么恩怨,但你竟会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下杀手,是我高看你了。”
云仙师也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你不会再信我了。”
“你还要我信你什么?”裴怜尘觉得有些好笑。
云仙师也不说话了,忽然发了狠似的伸手来拽裴怜尘的手腕,硬是要把镯子给他套上去。裴怜尘吓了一跳,自然不能让他得逞,也用力挣脱起来,下意识地,便也用上魂力与灵力相争,这么一来二去,咔吧一声,裴怜尘的胳膊,被扯脱臼了。
云仙师:!!!
裴怜尘却有些惊讶,感觉这往来之间,云仙师的灵压竟不是上一回见面时那样强了,或许是自己魂修之法小有所成的缘故,一时也顾不得疼,抓住胳膊咔地怼了回去,心里也有了些底,道:“你到底要如何,不如出城去堂堂正正地打一场,若我技不如人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也请你不要再来找我徒弟麻烦,就算你与他有什么渊源什么恩怨,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你尽管报复到我身上便是。”
“你把它戴上。”云仙师说,“你戴上它,我就不再找你徒弟的麻烦。”
裴怜尘心里并不信,可是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将镯子接过来,说:“我不信,除非你起誓,绝不找他麻烦,不害他性命,也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无论是你、还是你授意之人。”
“我从今往后,绝不找你徒弟麻烦,不害他性命,永远不出现在他面前,无论是我,还是我授意之人。”云仙师倒麻溜地竖起三根手指立了誓,然后直勾勾地盯着裴怜尘,裴怜尘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一咬牙把镯子套在了左手手腕上。
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任何阴邪、不适的感觉,反而好似有一阵轻轻柔柔的春风,缠绕在了腕间,沿着经脉一点点送入细细的灵流,充盈全身。
“不像有什么坏东西。”识海中的温迩雅忽然说,“我甚至也能隐约感觉到,很平和,很舒服。”
裴怜尘没有搭话,他实在是摸不准这云仙师安得什么心。
“我在里头存满了灵力,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材料,但还是有限。”云仙师又说,“你回去之后,只要用过,用了多少,就记得让他再放进去多少,一定要记得,千万别忘了。”说完将地上散落的纸笔都拾起来整理好,重新递给了裴怜尘,歉疚地说:“我对他,的确曾有恶意。但对你,绝对没有,千真万确。”
裴怜尘接了纸笔,却不搭话,云仙师叹了口气,道:“你要当心,或许你眼下正在怀疑我,但我······罢了。”云仙师忽然凑近了,在裴怜尘耳边说,“十四年前的人,自鸣珂山后可能就盯上你们了,虽然一时不会贸然出手,但······若你执意要送他去玉京,送他进学宫之后就马上离开,不要再跟他有任何接触,否则你——”
裴怜尘打断他:“往后我自有打算,不劳费心。”
云仙师垂眸静静地看着裴怜尘,好一会才说:“我大概不会留在这里太久,或许我以后都不能再来见你了。”
“那很好,我也并不想见你。”裴怜尘故意冲他笑了笑,“你走吧。”
云仙师怔忡片刻,说:“好,我走了,你一定要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你再重复一遍,要如何?”
裴怜尘回想了一下,只想赶紧送走这尊大神,敷衍地飞快说道:“要叫小满放灵力进来,送他到玉京学宫之后就离开。”
“千万要记得。”云仙师又说了一遍,而后转身离开了。
不知为何,裴怜尘觉得他的背影有些失魂落魄。
待裴怜尘回到沈砚书的小院子里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程小满百无聊赖拿着刻刀把木工削下来的边角料雕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动物,虽然拙稚,但也别有一番意趣,沈砚书就蹲在旁边,给他们取名字,而邵嘉就倚在院子里的那颗大树下,静静地看着沈砚书,院门打开的时候,有风穿过满院的画纸,惹来一阵细碎的回声。
“师父!”程小满眼尖,先看见了裴怜尘手腕上的镯子,大惊小怪地问:“这是什么!”
“集市上瞧见的,觉得好看,就顺手买了。”裴怜尘敷衍道。他原想等云仙师走后背着对方把这玩意儿摘下来,为此在外面溜达了半天,谁知这镯子居然怎么也取不下来了。
程小满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很是惊讶,他原以为师父一直在抠抠搜搜攒钱呢,发簪还是繁川时拿的筷子,衣服也是旧衣,怎么突然买了个这样的好镯子?他看不大出材质,有些像玉,镶符文一般的金丝,不是寻常的环形,而像一条细细的小蛇一样盘了一圈半在手腕上。仔细瞧瞧,怎么也不像是集市上可以买到的东西。
师父有事瞒着他,师父是在骗他,程小满心里顿时有些堵得慌,从前师父也有许多事不同他讲,他知道是因为自己年纪小,师父懒得同他说,他也就不追问,可他今年十四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师父却仍旧什么都不愿同他说。
总是忍不住跟师父的啵嘚啵说个不停的自己,好像个一厢情愿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