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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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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地大,寿星最大。”丁素一锤定音,“小满都觉得合适,那就它了。”

都这么说了,裴怜尘也不能反驳什么,于是不吱声了,任由丁素鼓捣自己的头发。

丁素梳头发和他从前的侍女还不一样,侍女们的手总是非常轻的,谁也不敢弄疼他,但丁素不怕,丁素捋他头发的力度像是跟他有仇。

最离奇的是,丁素虽然扯得他头皮发紧,但最终梳好的头发看起来却又松松散散的并不规整,丁素只将他上半部分的头发绾在脑后,斜斜地横插一支簪,簪头的竹枝露出来,从前面也能看见些许;下半部分的头发则披散下来,丁素还专门抓了一束捋到他胸前来。

“看起来乱乱的。”裴怜尘不满地说,“散下来的头发风一吹就会到处乱飘。”

“这叫飘逸。”丁素翻了个白眼,“很多修士都是这样梳的啊。”

“不行,你给我弄上去梳整齐。”裴怜尘把胸前那束头发拨到后面去,也执拗起来。

“哼。”丁素冷笑一声,又把那束头发拽回来,不但没有把后面的头发梳上去,还在两侧鬓角挑出了两缕,不满地嘟哝道:“你懂什么,这样才惹人怜爱嘛。”

“你干什么!”裴怜尘莫名有些生气,伸手要拔簪子,“你别弄了,我自己来!”

“你烦不烦!”丁素被他说得怀疑花生,生气起来,小脾气一上头嘴上也没了把门的:“你这人怎么这样,难怪你喜欢的那个男人不喜欢你,你看看你哪里有一点值得男人喜欢的地方!你要是早认识我,你们俩就成了,不信你现在就去给他看,问问他是你之前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小院里顿时鸦雀无声。

程小满是不敢说话。

裴怜尘是不想说话。

至于丁素,是隐约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想承认。

最后还是裴怜尘先开了口:“帮我梳上去——”我不需要给谁看,他死了。只是后半句裴怜尘及时顿住了,没有说出口,今天是程小满的生辰,不该说这些不吉利的。

丁素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不乐意把自己梳得头给破坏掉,问程小满:“满哥,你评评理。”

“啊?”程小满愣了愣,“我评什么理。”

“是我给他梳得好看,还是他自己梳得好看?”

程小满纠结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有些心虚地小声说:“其实我看着·····差不多。无论是披着头发还是束着头发,是整齐还是乱,师父长得也没区别啊。”

“啊——!”丁素发出一声哀嚎,他要被这对师徒气死了,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对师徒就仗着自己长得俊,完全不把梳妆打扮放在心上,实在是太可恶了!于是他又扳着裴怜尘的头晃了晃,问程小满:“满哥,你再仔细看看呢?怎么会没有区别?”

恰好有一阵细碎的风吹过。

“嘶,好像是有点不一样。”程小满眨眨眼睛,他这才发觉,自己虽然与师父朝夕相处,但好像的确不曾这样仔细地看过自家师父。“师父看起来,好像······”程小满说不上来了,想了半天,才说,“好像更好说话了。”

丁素和裴怜尘都没听懂这个“更好说话”是个什么形容,但听程小满的语气,应当不是什么坏词儿。

可我之前难道不好说话么?裴怜尘略作回想,自己应当并不是一个独断专行、疾言厉色的师父,不知是哪里疏漏了,裴怜尘一时有些茫然起来。

程小满说完也哽住了,师父其实一直都很好说话,这个更又是从何而来呢?连忙找补道:“是好看的。”

“罢了,已耽搁了许久;今日是你生辰,该以你为重。”裴怜尘不想再为自己纠结,自己的头发梳成什么样并没有什么要紧。

丁素生了气,原说好要一起去街上的,现在也不想去了,扭头对付他的同类——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去了,这个枝叶生得形状不好、那个花开得过头,他拿着把剪刀哐哐开始折腾。

到西市长乐坊的时候已是傍晚,夕照之下,触目所及,到处都笼着层淡淡的金辉,裴怜尘带着程小满踏进饕餮楼的大门时不由得有些恍惚,几十年过去,皇权都更迭了两代,可是饕餮楼却好像没有怎么变,依然是食客满座,络绎不绝。

程小满没来过这么好的酒楼食肆,直到被侍者引到阁楼上的雅间时,还觉得像在做梦。

“师父,咱们有这么多钱吗?”程小满连菜都不敢点,雅间有一面巨大的雕花木窗,糊着最透的鲛绡,夕阳下的玉京城熠熠生辉清晰可见,外头檐下垂着铜铃,铃下挂着长长的丝带,在风中静静地摇晃着,发出些细碎悦耳的声音来。

“有。”裴怜尘点点头,“难得安定下来,得把前些年的一并补给你。玉京繁华,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想要的,尽管说。”

程小满拈着那织了金丝的绢帛菜单只觉得手有点抖,问:“师父,咱们吃了这顿,还有下顿吗?”

裴怜尘被他问得一愣,随即笑出来:“当然有。”

程小满却依旧不太相信,欲言又止地看着裴怜尘,过了好一会,才说:“师父,咱们去别处吧,北街那家卷饼也好吃。”

“我这次回玉京,打算新找个差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裴怜尘安慰道,“从前我是拮据些,亏待了你,往后你不必再为钱财忧心。”

见程小满还是半信半疑,裴怜尘只好自己估摸着选了些程小满或许会喜欢的菜色,将单子交还给侍者。

“师父,你找的是什么差事?给的银钱很多吗?会不会有危险?”程小满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起来。

他从小长在普通人家,虽然家里并不算穷困潦倒,但看父亲时常早出晚归、母亲也总要做些绣品补贴家用,深知挣钱之不易。

从小程大保和容娘就告诉过他,这天底下没有白捡的便宜、白吃的饭,若是有,那一定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付出了同等的代价。

“不至于有什么危险。”裴怜尘半真半假地说,“是从前的朋友介绍的差事,银钱不会少。”

又是从前的朋友。

程小满心里莫名有些吃味,盯着裴怜尘看了好一会儿,只见夕阳的余晖透过鲛绡映在裴怜尘侧脸,勾勒出一圈暖金的轮廓,发丝和皮肤都好像被光照得透了些,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手感极佳的暖玉雕像;牛角簪头露出的一点玉兰花瓣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细腻如脂的光泽感,在某些转折处凝成细碎的光点,随着主人的呼吸起伏在耳侧微微地闪烁着。

若是一根质地更好的玉簪,应当更加相衬。程小满想。

裴怜尘见他盯着自己,不明所以地笑了笑,程小满忽然明白过来丁素给师父梳得头是哪里不同了,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看起来更好说话,那个词,或许应该叫温柔。

他又想起了跟师父离开小桥村的那天,走在开满雪白杏花的山野间,师父忽然停了下来,抬起手让一朵落花悬于指尖,垂着眼,嘴角噙着些似有似无的笑意,身后天光破晓。

那是他第一次惊叹于某一个人的样貌神态,以至于过去了五年,回想起来还是那样清晰。

“发什么呆?”裴怜尘问。

程小满茫然地摇了摇头,直到菜品上了桌,也依然若有所思。

一顿饭程小满吃得是满怀心思,裴怜尘以为不合他口味,又问他待会要不要去吃北街那家卷边。

“不用不用!”程小满闷头吃饭,忽然哭了。

“怎么了这是!”裴怜尘大惊失色。

“太······太好吃了。”程小满抹了把眼泪,“我没吃过这么好的。”说着又想起了远在小桥村的爹娘,“等可以回家了,我也要带爹娘来玉京。他们还不知道,师父带我吃过这么好吃的。”

“好好好,就算是好吃,也不至于哭吧?”

裴怜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心想幸好是自己带徒弟来的,要是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岂不是一顿饭就给骗走了!如此看来养孩子真的不能太抠搜,挣钱应是头等大事!因此那日回去,裴怜尘就给李无错去了一封书信,邀他在学宫春试后一见。

至于现在最要紧的事,还是得先保证程小满能考过学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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