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石追着前方的渡船消失在黑暗中,白非梦却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不祥。”说着他忽然抢过船桨想要转向,却被打转的水流困住,根本无法掉头回去,哀嚎道:
“这里根本不是浮梦川和人间的交汇处!”
什么?!裴怜尘一惊,看向了白非梦。
白非梦的瞳仁不知何时变成了晶莹剔透的浅金色,正因为恐惧而微微地震颤着。
“是陷阱!”白非梦哭着喊道。
裴怜尘看向了前方,那抹代表着人间的光忽然消失了。
那谢兰石呢?!
忽然有无数高大的枝叶从黑暗中升腾而起,卷向了半空,一个身影向后飞掠落在上方,冲他们喊道:“快跑!”
是谢兰石!裴怜尘刚送了一口气,却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没想到,还是株挺扎手的小野花。”
黑暗之中缓缓驶出一艘画舫,有人坐在画舫上对酌调笑。
周围的黑暗瞬间有如实质一样压了过来,缚上在场所有人的四肢百骸,叫人动弹不得。
“真好玩儿。”景容君笑眯眯地晃着酒杯,“应兄,你是欠了什么风流债啊,叫这两个小美人追你追得这样紧。”
应飞白耸耸肩:“风流债可多了去了。”
“不愧是应兄,还带了三个小的。”景容君调侃道。“打算怎么处理啊?”
“放了吧。”应飞白说,“祸不及幼。”
“行。”景容君撇撇嘴,“那就放他们回人间。”
景容君挥了挥手,黑暗便缠上了三个少年,将他们抓上了半空,而后狠狠地朝一个方向丢了出去。
“小满!”裴怜尘失声喊道,眼看着程小满猝然消失在黑暗之中,竟然当即挣脱了束缚,想要追上去。
“放心吧,我说话算话,只是将他们丢回人间。”景容君手一挥将裴怜尘再次桎梏,和蔼地说,“至于你们么······应兄,他们是来找你麻烦的,你说如何?”
“杀了。”应飞白说。
“别呀,那多没意思。”景容君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查过那朵小野花的识海,他们是天谨司派来抓你的,天谨司诶,吓不吓人?”
“怪吓人的。”应飞白附和道。
景容君高兴地说:“是吧,可吓人了,其中一个,还是我亲弟弟的爱徒呢。”说着勾勾手指,几道黑气抚过了裴怜尘与谢兰石周身,竟然让异相丹失了效用,显出自身的样貌来。
应飞白有些意外:“我倒不知和君上还有渊源,君上是希望我放了他?”
“不不不。”景容君挥了挥手,那触手一般的黑暗影子将裴怜尘和谢兰石一起卷上了画舫,“将你炼过最毒的毒药拿出来,无可解那种。”
应飞白翻了翻自己的百宝囊,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有些不解地望着景容君。
“给他们喂下去,然后再告诉他们的主子,只有一颗解药。”景容君心情很好地说。
“可是,无可解。”应飞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颗解药也没有哇。”
“对啊,无可解!哈哈~”景容君笑出声来,“是不是很有意思,等对面好不容易选完了,发现谁都救不回来。”
“你也太不要脸了吧!”谢兰石忍无可忍地喊道,“选什么啊选,来,把毒药都往这倒,往我嘴里倒呗。”
应飞白大喜:“这么主动?”
谢兰石哼了一声,瞪着他们:“反正横竖都是死,我劝你一句话,要是想安安稳稳地继续呆在问往祈来,喝你那位红姑娘酿的酒,你就别动我旁边这个人。”
景容君挑眉看着他,“为何?”
“不止你一人有红姑娘。”谢兰石恨恨地看着他,也笑起来,“外头的人,也有。”
景容君不以为意:“外头的人既然敢叫他的红姑娘来此处,证明,那人并不是他真正的红姑娘。”
“你懂什么!”谢兰石张嘴就来,“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要把人圈起来养着么,人家那是,那是——”谢兰石卡了一会儿壳,终于想出了找补的说辞,“为了磨炼他!”
“我看不出有什么磨炼的必要。”景容君瞥了一眼裴怜尘。“我想养的人,就应当好好地、呆在安全的地方。”
裴怜尘望向谢兰石,隐约明白过来谢兰石此举的用意。
他们来之前太过轻敌,景容君从未出手以至于人间对他一无所知,现在亲身面对才知道,就算他们在人间已数一流,对上有数百年修行的景容君都毫无胜算,与其一同折在这里,不如至少试着保一个人出去。
“当然有必要。”谢兰石还在继续造谣,“你不懂,是因为你境界不够!总之你等着瞧吧,你要是敢动他一根头发丝儿,你等着天谨司跟问往祈来开战吧。到时候你的红姑娘会不会出意外,死得漂不漂亮,我可就不知道了。”
景容君捏碎了手里的酒杯,“你再提她半句,我拔了你的舌头。”
应飞白吹了个口哨,站起身走到了谢兰石面前,“既然如此,那就你来喝完它吧。”
裴怜尘再度挣脱了束缚,想要去打翻应飞白手里的毒药,却被景容君一把钳制住,摁在了船板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应飞白捏着谢兰石的下巴,将那瓶药灌了下去。
“别,不要给他喝,他才是李无错的——”裴怜尘挣扎着嘶声喊道。
“哎呀。”应飞白忽然晃了晃空瓶子,凑近了仔细一看“拿错了。”
谢兰石:?
裴怜尘:······
景容君倒依然心情很好,问:“拿成什么了?”
“助兴药。”应飞白
景容君无奈地扶住额头,嫌弃地将那些触手般的黑影都从谢兰石身上收了回来:“应兄,你这眼神也太差了吧!下次能不能换个颜色不一样的瓶子?你给他喂助兴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咱俩都不好男风,你助谁的兴啊?”
“带回去丢给山里那些妖物呗。”应飞白满不在乎地说。
“那他还真不一定死得了。”景容君玩味地瞧着应飞白,“他是一株兰花,若是在花期,妖物们可不会杀他,反而要将他当宝贝宠着呢。”
应飞白耸耸肩,转身打算回桌边坐下,只是还不等他迈开半步,忽然有枝叶一瞬间勒上了他的脖子。
“我可真是谢谢你。”谢兰石咬牙切齿地说,“老子化形后,几十年从来没完全开过花,你这点儿量,还治不好我。”
“你?!”应飞白很是意外,艰难地问“你居然还有力气站起来?”
“我不但有力气——”谢兰石冷笑一声,水底忽然爆发出了大片的陆生枝叶,将画舫猛地顶翻了过去,而后有一簇枝叶卷向了裴怜尘,猝不及防地抽了景容君一鞭子,将裴怜尘从景容君手里拽了出来。“狗东西们,你们是真的惹我生气了。”
“他真生气啦,快要爆妖丹了。”景容君手背上留着一抹被抽过的红痕,悠闲地飘在半空,伸手提了一下应飞白,“应兄还是比我会玩。”
“爆妖丹会如何?”应飞白问。
“打起来的话,他死,我受一点点伤,但是没必要。”景容君沉吟了一瞬,“走了,下次再玩,”
“小谢!”裴怜尘踩着半空中汹涌的巨型枝叶,朝谢兰石扑过去,他知道自爆金丹是如何痛苦,必须让谢兰石及时控制住自己。
“他们走了,你先冷静下来!”裴怜尘想用灵力压制下谢兰石的暴走,却发现从混元镯中借来的灵力太过松散,根本没办法汇聚起来注入谢兰石的灵脉,只好咬咬牙,抱着谢兰石催动魂力,用魂力笼罩住谢兰石周身肆虐的妖气,一点点压制下来,将那些狂躁不安的力量重新理顺了送回谢兰石的身体里。
待到谢兰石周遭的气息平静下来,裴怜尘垂眼看着他,问:“冷静了?”
“嗯。”谢兰石有些无力地将头靠在他肩窝,昏了过去。
就在他昏过去的一瞬间,原本托着二人的枝叶倏然消失,裴怜尘猝不及防地跌落下去。发间插着的蝴蝶钗子滑落,先他一步掉进了漆黑的浮梦川中,刺啦一声化成了气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