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非梦目瞪口呆,这人怎么这样也能摔!自己终于不是最弱的了!
当然,如果他知道这笨手笨脚的少年就是大名鼎鼎的醒骨真人、这次的烟花都是这位真人做的,一定不会有这样自大的想法。
遥远的夜空中,一簇烟花从山下的锦陵城中升了上来,噼啪炸开,像是某种讯号,一瞬间,接二连三的烟火成片成片地盛开在锦陵城上空,从流云山望去,那烟火像是在半山腰。
“我们也来!”醒骨真人欢快地高喊一声,一不小心用术法点燃了所有的引线,尖叫着逃走,啪唧一声又摔倒在地,程小满和白非梦拖着他逃蹿出来,院子里登时乱成了一团,炸成了一片刺目的白光,而后无数道光芒像逆飞的流星一般直冲夜空,连绵不绝地汇聚成一片绚烂夺目的花海。
“烟花和清夜五色光,哪个更好看?”白衣人和郑钤坐在廊下,忽然问他。
“都好看。”郑钤靠在白衣人怀里,看着眼前的焰火和闹腾的人群,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月光和落雪,你更喜欢哪个?”白衣人又问。
“月······和雪?”郑钤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似乎有些乏了,“不知道,他们一点都不一样,我要想一想······”
郑钤的目光空空落落地飘向远方。
“困了就睡吧,新年了······这个冬天,已经过去了。”白衣人说,“春天来啦,恭喜你。”
“嗯。”郑钤缓缓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做个好梦。”白衣人温柔地说。
烟花还在接二连三的盛开,院子里洋溢着欢声笑语,白衣人抬眼看着那些摇摇晃晃的人影和光芒。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
若是郑钤愿意留下来,无论是因为眷恋着月亮还是白雪,他都不在乎。
但是郑钤说,小月,不要再提此事。
郑钤还说,我愿你得证大道。
郑钤什么都愿意给,却什么都不想要了。
“表哥!”程小满原本就一直在分心关注着他们这边,察觉不对立刻跑了过来,“你还好吗?”
“小月。”裴怜尘也担心地走过来,“没事吧?”
“没事。”月如瑾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貌,只是身上还披着那件带着沉香味道的白衣,他借着裴怜尘和程小满挡在前面的机会,在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影之中低头亲了亲郑钤一点点失去温度的嘴唇,而后将郑钤抱了起来,说:“你们玩,我送他回房间睡。”
这究竟算是圆满还是遗憾呢?一张是朝思暮想的脸,一个是朝夕相伴的人,裴怜尘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自己也避过人群悄悄离开了。
程小满看着月如瑾的背影发了好半天呆,回过神来才发现师父不见了,茫然地一转身,宋时清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自己身后,两眼直勾勾的。
“你干什么?”程小满被她黑洞洞的眼神吓了一跳。
“我师兄没了。”宋时清说。“是不是?”
程小满不知道该说什么,咬了咬嘴唇。
白非梦凑过来,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师兄没了。”宋时清又重复了一遍,胡乱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好难受,到处都好难受。我可能生病了,或者中毒了。”
“你想哭就哭吧。”程小满说。
宋时清摇摇头,“我不会哭。”
“为什么呀?”白非梦傻傻地问,“大家都会哭啊。”
宋时清理所当然地说:“只有难过的人才会哭,我修无情道,我不难过。”
“谁规定了修无情道的人不能难过?”程小满说,“修无情道的也是人,是人就会难过,无情道也可以难过,哭吧。”
宋时清愣了愣,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里安安静静地滚落下来,落在她的衣襟上、裙摆上、雪地里。
“我的梦果然是真的,你把宋姐弄哭了!”白非梦忽然夸张地捶了程小满一拳,“宋姐,没事儿宋姐!我帮你打他!”
“你这个——”程小满一时想不到怎么骂,索性弯腰捧了一把雪丢进白非梦衣领里,惹得白非梦发出一声尖叫。
“天没亮呢你就打鸣儿了?”程小满嘲笑道。
白非梦也弯腰抓起一捧雪,要往程小满脖子里丢,俩人围着宋时清兜起圈子,你来我往地砸起了雪球,不多时,这雪球战的规模便扩大了,其他清都宫的弟子也加入了进来,宋时清站在人群之中静静地哭着,不知哪里来的雪球啪地砸在了她脸上。
“师姐对不起!”一个女孩子愧疚地跑过来,“我不是故意的。”说着伸手去扒拉宋时清脸上的雪花,忽然歪头看了看宋时清通红的眼睛,微微踮起脚将她一把抱住。
宋时清一怔,想要推开她。
“师姐呜呜······月公子先前偷偷跟我们说,叫我们都不要哭,免得师兄看了伤心。”女孩竟然也哭了起来,“可是我好舍不得师兄啊,师兄对我们,那么好。”
宋时清低下头,也抱住了她,眼泪都落进了她衣领软软的毛边里,说:“我也是······”
周围的人们渐渐停了下来,看向她们。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几个年少的小弟子都围拢过来,将她们抱在了中间。
夜空中的烟花一点点归于沉寂,但好在冰冷黑夜之中,仍有许多可以互相依偎取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