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义子。”叶卓然替他解释道。
原来迟雪舟生在前朝帝王家,他的母亲本是人皇最爱的宠妃,可他偏偏天生淡漠迟钝,连自己亲生爹娘都不亲,还有无法记住别人长相的怪病,惹得人皇厌弃。
有方士卜算说他已转世轮回多次,而今最后一世,天生亲缘浅薄,这一世若是死去便彻底魂飞魄散,他的母亲自尽留书,请求人皇将他从宗族除名,送入无涯剑宗修行,认了若水道祖迟梦涯作父亲。
“小雪是有史以来最快通过七情塔的人。”迟梦涯看向云无囿,“哦不对,现在你是最快的了。”
“小雪的确是个修无情道的好苗子。”林斯柔适时补充道,“他入门后进境极快,若不是叶师兄一直费心压制着他的修为,恐怕他十三岁就要结丹。”
这倒不是很意外,但云无囿还是忍不住问:“为何我不曾听过无涯剑宗的名号?”
那五个人都忽然忙了起来,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地,一会互相研究对方的衣饰。
云无囿:“前辈?”
“咳咳。”迟梦涯清了清嗓子,说:“你们既然不入门,那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找人。”云无囿将白非梦之事如实相告。
迟梦涯愣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他真的只是单纯来找人,忽然狠狠叹了口气。
“算了,师弟。”叶卓然温言劝道,“我就说,先前那一帮人,一定不是来试炼拜师的。我们早就灭门了,哪里有门可入呢?”
“前辈,”云无囿好奇地说,“恕我多嘴,迟前辈的修为那样厉害,想必你们也都不输他,怎会发生灭门之事呢?”
五人都安静了一会儿,迟梦涯才说:“因为灭门的时候,小雪他在闭关。”
这像是一句废话,云无囿等了等,见他不想继续说了,原本不打算追问,却没想到何小怀嘴快地秃噜出来了:
“迟小雪闭关的时候,师父师叔互相爱上彼此要拿对方证道,双双证死了。师兄爱上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又舍不得拿对方证道,道心破碎死了。后来人间打起了仗,师姐为了保护自己爱过的女人的曾孙女,也死了。”
“那你呢?”裴怜尘问。
“我喜欢师姐,我殉情了。”何小怀潇洒地撩了下自己的发梢。
裴怜尘闻言真心地忧虑道:“无情道好容易死。”
“你不要把我们的短都揭了啊!”迟梦涯捂脸。
何小怀撇撇嘴:“实话实说咯。”
“所以小雪去哪儿了?”迟梦涯问,“我们还等着他这个独苗苗重振宗门。”
“这·····”云无囿十分抱歉地说,“他可能振兴不了你们宗门了。”
迟梦涯怒道:“为什么!这个不肖子!他也有心上人了?”
云无囿解释道:“迟前辈几十年前收过一位徒弟,很是珍视,但此人身体不好,迟前辈便孤身去天帝原为爱徒寻七叶不死花,寻是寻到了,只是待他回来时,他的爱徒已经与世长辞。那之后不久,迟前辈就不知所踪了。”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迟小雪不会道心破碎死了吧?”何小怀小心翼翼地问。
一时没有人回答她。
“那下辈子是不是再也见不着他了?”何小怀又问,颇为惋惜地说,“我还想跟他道歉呢,小时候,他认不清人脸,我就骗他说个头高的是师父、个头低的是师叔,害他喊错了好几次,挨了师父好几次打。”
云无囿安安静静地听着何小怀说往事,不免有些神思恍惚,原来迟雪舟也曾有过这样好欺负的少年时候么?他从前分不清人们的长相,后来是如何学会辨认的?他天生淡漠迟钝,又为何要去将一个注定不长命的孩子养到了成年、不顾艰险去寻药。这其中想必有许多难处和曲折,只有他自己知道。
若这一世是他的最后一世,那他和郑钤岂不是连轮回里也难再相见了?
不知道表哥若是知道了这些,会是什么反应。云无囿想起了月如瑾,月如瑾最开始的那几年,乐此不疲地去找迟雪舟的麻烦,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说,云无囿劝了好几次都劝不住,反正迟雪舟不痛快他就开心。
若说迟雪舟境界不稳的原因,除了郑钤死去的事实,月如瑾的胡言乱语至少得占三成。
毕竟就算迟雪舟对郑钤只有单纯的师徒之谊,也必然十分深厚,从来百般呵护的小徒弟被人哄骗,玩弄一番后抱憾离世,任谁都过不了这个坎,迟雪舟没有杀了月如瑾,已经算是冷静至极。
可是表哥也算不得有错,云无囿护短地想,这世上人人都有求不得,都有留不住,谁发疯都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连他自己,也······
云无囿垂着眼正出神,忽然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的手,又轻轻捏了捏,他抬起眼,看见裴怜尘正看着自己。裴怜尘的眼前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云无囿看不清对方的目光,却莫名觉得一颗飘飘荡荡的心落到了实处。
他不必发疯,因为师父还在。
好半天,迟梦涯才说:“这小子,还是随我的。罢了罢了,你们不是来找人的吗,赶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伙给我弄出去。”迟梦涯说着摆了摆手,七重光幕如轻纱般从塔顶垂下,环绕在平台周围。
云无囿和裴怜尘仰头去看,发现那上面似乎画着地图。
“喏,那些移动的光点就是他们。”迟梦涯指了指,“既然不入门,就赶紧走吧,别烦我。”
云无囿看了一眼他们,又看了一眼裴怜尘,说:“师父,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处理。”
裴怜尘难得没有闹腾,乖乖地点了点头:“你快去吧,要当心,不要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