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迎接女岐使者的宴会上,李无错带上了裴怜尘。
对此裴怜尘很是不解。
而李无错对他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在女岐公主白槿开始献舞之前,跳上台去要求和他比武。
“我为什么要去捣乱?”裴怜尘茫然地问,“我想看女岐第一美的公主跳舞。”
“因为你就适合捣乱。”李无错拍拍裴怜尘的脑袋,“你捣乱不会被杀头,人皇他那死鬼爹背地里下过令,他们老赵家不得故意害你性命。我已经跟人皇说明过你的身份,他现在可不敢对你怎么样。”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裴怜尘不是很相信,“你别是骗我的。”
“我发誓。”李无错竖起三根指头,“刚刚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裴怜尘探头看了看马车窗外,一片风和日丽。
看来是真的。
真的离谱,裴怜尘想,我居然——不对,那个红衣人居然认识人皇!他们什么关系?
想至此又忽然觉得胸口发疼,有点要蔓延开的趋势,赶紧不再继续深想了。
裴怜尘还没来过这样的宴会,一会儿丝竹管弦咿咿呀呀,一会儿一群小伙子哗啦啦入场吼吼哈嘿地打拳,吵得他耳朵疼。
好不容易不吵了,又有人走上前去跟坐在高台上的人说什么,说了好久好久,听得裴怜尘直打瞌睡。
等到上菜了,裴怜尘更难受了,色香味俱全,可惜全都只能看不能吃!好容易等到菜撤了下去,上了果盘和酒,他还是只能看。
他简直怀疑李无错是故意带自己来折磨自己的,正愤愤然地想要伸脚去踩李无错的脚,场中忽而响起了一阵细碎悦耳的铃音。他顺着那声响看过去,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的确是一个很美的美人。
棕色的柔顺长发在阳光下泛着蜜糖一样诱人的色泽,皮肤白得有中近乎透明的错觉,身上穿着与大夏截然不同的轻纱衣裙,淡淡的灰紫色与他宝石一般的眸子相衬,袖口和裙摆坠着闪闪发亮的一串串银色铃铛。
他的身量比寻常女子高上一点,但绝不笨重,纤细修长,如一枝袅袅娜娜的含露槿花。
裴怜尘大为警觉,一脚踩上了李无错的脚,听见李无错在心里嘀咕:
呀,真的很漂亮——嘶,踩我干嘛!
李无错转头瞪向裴怜尘,给他使眼色。
裴怜尘翻了个白眼,拿上谢兰石前些日子给他玩的剑站了起来,踢翻李无错面前的桌子三两步跃上了高台,冲他扬扬下巴。
比武之事是李无错马车上临时交代给裴怜尘的,白槿并不知情,看着他微微一愣。
“只是跳舞多无趣,有什么看头。”裴怜尘干巴巴地说,“不如我们来比试一番,你舞,我武。”
白槿不知所措地往台下看了一眼,看见李无错笑眯眯地冲自己晃了晃酒杯,于是说道,“如果大夏的主人有观赏的兴致,槿儿很荣幸。”
他的嗓音很柔和,语调婉转而谦卑,让人一下就心生好感。
“哦哦哦,”裴怜尘忙说,“你可以挑一个趁手的兵器。”
坐在主位的人皇差点没绷住,遥遥瞪向了李无错,用眼神跟他对骂:
你想要人就要,把活祖宗带来干什么?!你也知道我家被迫订过契,要是我允许了,他在这里出了什么事,算不算在我头上啊?
李无错死猪不怕开水烫:
怕什么啊他俩小猫互挠还能挠出人命不成?你就配合一下,大家都安心。
那头已经有人捧着白槿挑中的弯刀上了台子,白槿握在手中,看向裴怜尘,说:“槿儿其实没有用过,只是看皇姐练习过这样的刀。”
“没事儿,我也刚学。”裴怜尘举起剑。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同时动了起来。
白槿的衣裙是为了献舞而专门设计的,他一动,那满身的铃铛就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层层叠叠的裙摆也飞旋着展开,如一朵盛开在风中的重瓣槿花。
裴怜尘如今使剑没有什么章法,想怎么挥怎么挥,白槿有点看不懂他,只好跟他在台上兜圈子,看在台下的众人眼中,竟好像蝶戏花间。
白槿的确不擅长打斗,又担心刀刃刮到裴怜尘,因此一直在避让,不知不觉,被裴怜尘逼到了高台边缘。
裴怜尘又举剑假意往前一刺,白槿一脚踩空,竟往后仰倒,眼看着要坠落下去。
场中顿时响起惊呼。
裴怜尘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臂。
白槿愣愣地看着他,有些回不过神。
裴怜尘手里一用劲,将白槿拉了回来,而后转身走到台子中央,单膝跪下,朝人皇行了一礼,按李无错交代的一字一句说道:“女岐国有难,公主弱质之身,不惧与我等相斗,实在可敬,陛下,三思。”
李无错也附和道:“陛下,三思啊。”
人皇气不打一处来:我三思,我三思什么!我他妈从来都没打算纳个男妃!他有的我也有,平平板板的身材有什么看头!好你个李无错!劝谏的美名你得了,我除了纳谏还能干嘛!
白槿入宫的事泡汤,李无错也没把他讨来,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李无错授意他的部下同女岐的公主上演了这样一场武斗,他对那位公主的态度,似乎有些微妙。
“捉摸不透的暧昧,才是最让别人不敢轻举妄动的东西。”回程的马车上李无错老神在在地给裴怜尘解释,“女岐和车厄打归打,想把大夏拖下水可不行,中洲妖主的事已经够烦了。最好女岐再多拖车厄几年,免得他们来打咱的主意。”
“你觉得公主漂亮。”裴怜尘指责道。
“你不觉得吗?”李无错反问。
“漂亮。”裴怜尘气焰一矮,而后又说:“你走之前还约他再见面!”
“他们两国之战有修士大肆搅局,一点儿也不管也不行,否则那战火迟早要烧到大夏。”李无错耐心地解释道,又说,“你就别在那给你的兰石哥哥鸣不平了,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何况我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凭什么管我。”
裴怜尘“哼”了一声懒得理他,李无错回到家,看着被洗劫一空的李府险些惊掉下巴。
他养在院子里的兰花跑了,还卷走了他收藏的所有法器、丹药,以及存放在家里的所有钱财。
简直是,家徒四壁!
“困天骰呢?”李无错问家中的侍女。
“小谢大人带走了。”
“飞星舟、锁妖藤、化脉丹、续生散、天师金幡、封魔灵丹、琉璃混沌琴、青玉占星盘、碧琉璃葫芦、慈悲暗玉甲、灭魔赤铁钟、化影暗玉水晶瓶——”
“都没了,大人,都没了。”侍女打断他,而后双手捧着一个玉盒奉上,“小谢大人只留下了这个糖丸,交代大人每隔七日喂裴小公子一颗。”
李无错呆呆地愣了好一会儿,不信邪地冲进屋子里叮呤哐啷地翻找了一通,然后疯疯癫癫地跑出来,手里拿这个小瓶子,大喊:“完了,他忘记带抱元守真散了!”
裴怜尘默默地从侍女手里把玉盒拿过来,说:“他怪不正常的,这个糖丸别给他了,我怕他一起给兰石哥哥送去,还是我自己拿着吃吧。”
眼见李无错要往外跑,裴怜尘赶紧把手里的剑递过去:“兰石哥哥给我玩的,你也一起送去吧。”
李无错也不客气,抄起剑就跑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