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裴怜尘变成了光团和云无囿挤在一床被子里睡,被子太重,没一会儿裴怜尘就被压成饼了,不自觉地哼哼唧唧,云无囿把被子掀开,他才晃晃身子重新变圆。
“师父,你要不到枕头上来吧?”
裴怜尘想了想,跳上了枕头,云无囿侧躺着,盯了他一会儿,伸手戳了戳,软软的。
光团于是也伸出短短的触手,卷了卷云无囿的指尖。
“师父,我睡不着。”云无囿说。
“我也睡不着。”裴怜尘附和道。
云无囿又说:“我原有好多话想和师父说,可是真的见到师父了,却不知道说什么。”
裴怜尘想了想:“那就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所谓的魔剑,究竟是什么?”
“是归一剑。”云无囿老老实实地交代道:“就是当初唐师叔为我挑的那把剑。”
“所以你一直疑心他?”
“对。”云无囿说,“他的心魔是开天会的魄渊使,师祖什么都知道,但是师祖偏袒他。为了保护他,将他藏到了问往祈来。”
裴怜尘沉吟了片刻,说:“师尊他······也不止是他了,我和妙妙,都觉得亏欠昭昭许多。师尊的偏袒也是情有可原。先不说这个了,那把剑你如何解决?你已同它滴血盟誓了吧?我得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能——”
“没事,师父,归一剑的剑灵是我的义父······们。”云无囿忙说,“他们不会伤害我。”
“你的义父们?”裴怜尘一愣,“你从哪里认来的?”
“我爹娘——我亲生的爹娘,是他们的朋友。”云无囿解释道,“温迩雅和温铄,他们其实是两个人。虽说世人觉得他们是魔头,但其实,小雅爹爹不是故意要诅咒世人,他只是走投无路之时口不择言,修行上,他们指导了我不少。”
裴怜尘微微松了一口气:“既然是这样,那又为何会无故伤人?”
云无囿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光团晃了晃凑近了,很有压迫感地在云无囿眼前说:“不可以骗我,你看着我的眼睛。”
云无囿仔细看了一会儿,眨眨眼睛,有些迟疑地问:“师父,你的眼睛在哪?”
裴怜尘一愣,对啊,魂身的确没有眼睛这个东西!
“哎,既然睡不着,就好好聊聊吧。”裴怜尘砰地一声变回了人形,和云无囿鼻尖儿对鼻尖儿枕在枕头上。
云无囿往后躲了躲,目光闪烁:“聊·····聊什么?”
裴怜尘没动,只是看着他:“既然归一剑不是魔剑,为何无故伤人?小满,你莫非是被剑灵哄骗了?”
“没有。”云无囿小声说。
裴怜尘忽然伸出手搭在云无囿脸颊不叫他乱动,认真地说:“你看着我,告诉我。若不是被剑灵哄骗,那就是你刻意为之,你想做什么?”
云无囿还有些犹豫,裴怜尘又说:“你到底要去做什么,说来给我听听,我又不会不讲道理地阻挠你,不要瞒着我好吗?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不讲道理的人?”
“师父······”云无囿的声音里忽然带上了几分委屈,“我没有那样觉得。”
“小满。”裴怜尘认真地看着云无囿,又唤了他一声:“小满,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不要不告而别好不好?”
云无囿一愣,咬咬牙,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才说:“师父,我或许要去做一件很危险、但不得不做的事。”
“有多危险?”裴怜尘问。
“可能······”云无囿想了想,“回不来。”
裴怜尘怔怔地看着他,好半晌才问:“回不来?那你爹娘——你决定之前,不想想他们吗?”
“我没有爹娘了,师父。”云无囿说。
“什么?!”裴怜尘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没有了是什么意思?小桥村出事了?!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吓人,云无囿赶紧说:“师父你别乱想,他们没事!只是——我将我同小桥村的缘分斩断了,他们不会再记得我。”
裴怜尘好半天回不过神,问:“斩缘?你怎么会想到要斩缘?谁给你出的主意!”
这世间的缘分一旦斩断,就再也续不上了啊!究竟是谁这样恶毒!
“我,我怕牵连他们。”云无囿惨然地笑了笑,“其实挺好的,比起被我连累,他们忘了我,好好地活着才是最好的。”
裴怜尘愣了好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揽住了云无囿的后脑,将他压向自己怀中,又是责备又是心疼地说:“怎么这么傻?”
云无囿闭了闭眼睛,这些年迟来的委屈,好像在一瞬间都爆发了,他将额头抵在了裴怜尘心口,放声哭了起来,说:“我后悔了,师父,我后悔······我想我娘,想我爹,想孙夫子,想二丫,想小桥村······师父,只有你记得程小满,只有你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