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和还是被迫搬来了裴怜尘这里,因为李无错发话了,他要不然去裴怜尘那儿住,要不然就呆在万化阁里不许出去,叶疏和一听不愿意了,麻溜地卷上铺盖去找裴怜尘。
他是很喜欢研究那些阵法和机关术不假,可不想没日没夜地被关在天谨司啊!更何况现在天谨司里没有云大人,呆在里面和蹲大牢有什么区别!
这下裴怜尘眼前可热闹了,唐景策、宋时清、崔瑾知,再加一个叶疏和,五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裴怜尘觉得他小时候,爷爷妹妹都在的时候,家里都没这么热闹过。
唐景策和宋时清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都是一定要起来晨修的,哗啦哗啦的剑气卷得满院子都是,直直把人从梦里吵醒。
他俩这么刻苦,崔瑾知也被感染。所以等到了上午,崔瑾知就要开始练琴,练曲子的时候还好,可是他总有大半的时间在练指法,嘣嘣嘣地拨弦、哐哐哐地扫弦,十分让人崩溃。
叶疏和白天不在,晚上回来就钻进自己屋子里鼓捣东西,经常在三更半夜传出些叮呤哐啷咚咚咚嗡嗡嗡的声音,不知道在干什么。
从早到晚耳朵都不得清净,裴怜尘觉得很夭寿,尽管自己已经是死人了。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壁了四五天,终于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想明白了些。
对云无囿来说,剿灭开天会、消除问往祈来阵的影响,是一件于公于私都必须去做的事情,尽管十分凶险,但这又怎么不算是“证道”之途的一部分呢?
自己实在不应该抱着种所谓长辈的心态,一边装模作样地支持他放他前去,一边又担惊受怕地想着随时去结束这个计划。
仙诫台上的苦都吃了,往后的危险,只要还是可控范围之内的,那就应当冷静。
自己应当相信云无囿,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拼尽全力就够了,多余的担心和慌张,还需自己消解,不能在这个时候扰乱人心。
开天会如今搅弄风云、为乱四方,自己既然站在了天谨司这边,与他们终有一战,而这一战必须胜。
想至此,裴怜尘也明白过来,云无囿为何要如此决绝地去涉险了。
多情人间,多情人。
见过了上古时那战火连天的几年,也亲身经历过太玄王开问往祈来阵的那一瞬,听过天地与万物生灵一同悲鸣,他怎么会舍得如今这人世间再被开天会折腾得面目全非呢?
如果到最后真的,不得已以身殉之——
裴怜尘心中忽然一片明朗。
自己就在这条路上,陪着他走到尽头又有何不可?
就像叶疏和说的那样,志同道合,已经胜过这世上绝大多数人了。
裴怜尘在屋中打坐清修,两耳不闻窗外事,静静等着天谨司带来新的消息,谁知没过多久,崔瑾知和叶疏和在院子里吵起来了,越吵越大声,以至于裴怜尘实在不能装作没听见,起身走了出去。
“——你为什么要弄坏我晾在院子里的东西?你的眼睛是出气孔吗?”
“是弦音不小心刮倒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赔你灵石不行吗?你原谅我好不好,求求你了,我真的没想惹你。”
“我说过我不缺灵石。”叶疏和的语调十分冷漠且欠揍,“你要赔,就原样赔我一个。我做了很久。”
“可是我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我弄不来一模一样的。”
“怎么回事?”裴怜尘小声问在旁边看热闹的宋时清和唐景策。
宋时清指了指地上摔碎的东西:“叶道友在那晾晒一个怪模样的东西,被崔道友的弦音撞飞了。”
“那不是怪模样的东西。”叶疏和的眼刀扫过来,怒道,“那是我做的玄石手甲,套在手上,才能像修士一样。”
“像修士一样?”唐景策莫名其妙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要像修士一样。”
裴怜尘走过去,捡起来那摔碎的手甲,心中忽然猛地一跳。
太眼熟了。
他在哪里见过。
叶疏和他们又吵吵嚷嚷地说了些什么,裴怜尘一时没有听进去,他只是盯着手里的碎片,试着拼了拼,而后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追云。
他在追云的手上见过很像很像的东西,只是他那时没有仔细追问过来历。
“你怎么会想到做这个?”裴怜尘拿着碎片回过头,院中却已经没了叶疏和的身影。
“他刚刚哭着回屋去了。”崔瑾知手足无措地说,“我没想要惹他的。”
裴怜尘谈了口气:“不怪你,我去找他说说。”
裴怜尘走到叶疏和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没有人应,他只好说:“小叶道友,我推门进来啦,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