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师父如此哀求道。
而后他看见自己用尾巴将师父拦腰卷了起来,杂乱的草叶勾散了师父的头发,师父紧紧闭着眼,睫毛一颤,有泪珠顺着眼角落下去,砸在了被压得面目全非的残花之上。
他最想保护的人,竟是被“自己”折辱最深。
“畜生。”云无囿看不下去了,沉木果然知道该怎么拿捏他、激怒他,于是他不管不顾地从那怪物的身体中挣脱出来,红着眼睛要去找沉木那个畜生。
让师父痛苦至此——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嚯,要杀我呀?”沉木的声音又响起来。
找到了!
云无囿抬手往虚空中一握,想要拔出归一剑。
归一剑呢?!
刹那间天旋地转,待云无囿的视线重新清明,入目的是一片摇摇晃晃的石壁。
眼睛周围好像有什么碍事的影子,他抬手摸了摸,摸到了一张冷硬崎岖的面具。
“哈。”上方传来一声愉悦的轻笑,云无囿抬起头,看见了自己的脸。
“骗你的。”上方的男人抓着云无囿的手腕,笑吟吟地说,“我才不会自尽,我要活着,一直活着。但这具身体,早被天罚侵蚀殆尽,三日后,就会烟消云散。”
云无囿的眼中却不见惊慌,只有些淡淡的、绵长的忧伤,他望着“自己”,轻声说:“我希望你能想起来,那些不该忘记的······”
“我给过你活下去的机会。”男人打断了他,怜悯地看着云无囿,“你没有抓住。”
说罢,男人一松手,云无囿坠入了浩瀚的镜渊之中。
“奇怪。”男人拾起了掉落在一旁的归一剑,抬手轻轻一弹,竟看见剑身上出现了无数裂痕。
“剑灵不在,殉主了?不对······”他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随即一扬手,将空荡荡的归一剑扔进了镜渊。
归一剑还没有来得及坠落下去,就被其间的大风吹成了齑粉,不见了踪影。
······
裴怜尘还闷着头往前走、寻摸着下一个附身傀儡的时候,跟前方突然调头的巡逻傀儡撞了个满怀,叮呤哐啷地跌成了一团。
“太好了是你!真是天助我也!”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撞进了这只傀儡的机械核心。
“你是谁!”裴怜尘警觉地抬起头,发现眼下的境况十分尴尬,自己竟然和一黑一白两个光团一起挤在同一个傀儡之中。
“是我!”白团子扯着黑团子往前跳了跳,“温迩雅!还有温铄!”
“是你?”裴怜尘惊讶极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温铄不是阿驰的剑灵么?他出什么事了!算了,我直接去找他——”
“你赶快回去!”温迩雅撞开了要去控制傀儡的裴怜尘,“小驰他在镜渊里,现在的他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说,他不能让那个人再躲在暗处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裴怜尘有些焦急。
“小驰被夺舍了。”温铄出了声,“掉进了山中的镜渊,那个地方,进去就出不来。”
“夺舍?”裴怜尘不信,“怎么可能,开天会需要他的能力,谁会去夺舍他呢!没有他,问往祈来阵就不可能布下啊!”
温铄突然往傀儡的操纵器上一扑,带着傀儡起身跑了起来。
“我们被发现了,其他傀儡在找失控者。”温迩雅一直注意着外头的情况。
“你必须回去,告诉其他人这件事。”温铄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对裴怜尘说:“小驰应当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但更多的他来不及告诉我们,也或许他自己还没完全弄清楚。接下来,得靠你们。”
裴怜尘还没完全弄明白他在说什么,整个傀儡就忽然发生剧烈的震荡,猛地一歪跌倒下去,温铄操纵着傀儡就地一滚,接着往前跑。
“我先去挡着,你们快逃。”温铄说,“过河之后,他们就不敢再继续追了。”
尽管还有些弄不清状况,但裴怜尘也知道情况紧急,容不得自己再多嘴,于是立刻应了下来。
温铄松开了傀儡的操纵器交给他,化成一道黑气往外钻了出去。
裴怜尘只来得及看他一眼,就丝毫不敢停歇地继续控制着傀儡向河边逃去。
原来温铄的人形和温迩雅生得一模一样。
除了眼神里透着点对谁都不耐烦的冷漠欠揍劲儿,一点也不像传闻里那样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