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森冷的笑容!
谢知猛然抬头,那年轻人单手攀住钢皮,只一垂眸,十六年前的两道目光跨过重重光阴再度交汇。从程棋太阳穴蜿蜒而下的鲜血狰狞,宛如洒落在那个寒夜的星空。
程棋忽然笑了,她抬起被切割出无数伤痕的右手,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张开掌心——
意志·激涌。
超高能能量束爆发!像是沉夜的极光般耀眼,那足以将任何碳基生物烧成焦黑的光束直直冲向谢知!
“小心——”
陈安失声猛然转头,在所有人目光的焦点,独立窗边的那道身影竟不动如山。
来不及了,电光火石间能量束在审讯间爆炸,发出巨石般的轰鸣。
咚一声震天巨响尘埃漫天,A2区的高楼玻璃啪地碎如齑粉爆裂开来。毫无准备的审讯员被这强劲的震荡波猛地拍在墙上,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倒下。
程棋从天花板上一跃而下,她压根就没看身后痛苦的审讯员,像是一只捕食的黑狼般猛地冲进战场,向前毫不犹豫地出拳!
“砰——”
这一拳被结结实实地接住了。
谢知半张脸笼在尘埃里,肉眼可见的,一层淡蓝色的光晕挡在了她面前。她咳嗽着接住程棋这拳,那拼死抵住程棋力道的左手摇摇欲坠,于是那截挂在手腕上的电子表链也就要落地。
泰坦Ⅱ型防护器,一次性用品,便携小巧可以伪装成任何饰品,弹出的能量盾却足以抵消天行者机甲的爆发性攻击。一枚便价值一百万信用点,价格足以释放四次普通飞机救生梯。
“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呢。”程棋笑起来,右手却骤然回收然后再度出拳!那力度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狠,完全是纯粹的发泄。
审讯员几乎要看呆了,离地一千五百米的高度,远处那两人就这样在摇摇欲坠的高度缠斗。
那陌生的年轻人招数狠辣是生死的路数,这种技巧她只在D区见过,于是电光火石间只是一闪——
就在谢知趔趄的一个瞬间,能量不足的防护盾轰然碎裂,程棋闪电般前扑,那截深藏的袖剑滑入手心,下一秒,剑刃便快准狠地刺入谢知的肩膀!
“唔——”
“谢总!”
一声痛哼,陈安瞪大眼睛,顾不上什么安全距离了,她用尽全身力气下令:“追捕她,保护谢总!”
轰一声引擎破发,救援链接终于连通。三具天行者机甲从遥远的塔尖弹射,以几乎超越声波的速度飞越,降临在暴露的玻璃之外。
生死一瞬千钧一发,程棋看也不看,她向前一滚抱住谢知躲过机甲仓促一击,旋即抬起右手——
“砰!”
激涌再度爆发,为首的天行者机甲首当其冲,能量束其实没能在它陨钢的外壳上留下任何攻击,但激涌摧毁了它的电磁场,这具失去控制的机甲便只能滴滴着陨落。
“天行者机甲陨落,重复,天行者机甲陨落。检测到对方拥有意志,取消误判可能,开启一号计划。重复,开启一号计划。”
无声的警告开始在网络上流淌,机甲仰天而去,就在它落下的瞬间,更远处塞尔伯特集团的天台被打开,一列列造价高昂的装甲与无人机鱼贯而出。
收到指令的防暴队极速赶来,在最后一刻围困了审讯室,审讯员眼前一亮艰难地对着门口伸手,语气虚弱:
“搭把手、救命、搭把手......”
紧盯谢知的防暴队长哪有功夫救别人,但见她极其熟练地摇头挥手,于是队尾的一名成员顺势探头,亲切地询问伤者:“你买了防暴急救保险吗?”
审讯员:“?”
成员很遗憾地把头缩回去:“那不行哦。”
审讯员:“噗——”
仰天吐出一口血箭,审讯员同志抱着爱咋咋地的心态昏倒过去。
审讯室的主战场依旧死寂。天上地下再无逃生之路,但围追堵截的人都没有动手,所有人紧紧地盯着那交叠的两道身影,似乎在揣度谁会是站起来的人。
许久许久,但听一阵剧烈的咳嗽,程棋艰难地撑起半边身子,一瞬间,无数锋刃无数子弹都对准了她的太阳穴,瞄准的红点密密麻麻,像是死亡前的哀悼画面。
然而她却哇地向前吐出一口血。
在她的胸膛右侧,一枚碗口大的枪弹贯穿伤鲜血淋漓。
只是一个犹豫,只是一个瞬间,那渴望了十六年的杀戮便与她擦肩而过。
谢知躺在地上咳嗽着呼吸,左肩的袖剑几乎要把她钉死在地上。但尽管如此,她右手仍然紧紧地抓着460-XVR的这把原始手枪。
两人都没有装载更换任何义肢,于是看似老派的手枪和袖剑竟也都能派上用场。
就这样嘶喘着沉默对视,身侧即是万丈深渊。虎视眈眈的机甲与载满警员的直升机就在三尺外,鲜血从两人身下徐徐蔓延,顺着一千五百米高度的玻璃流淌。
程棋的双手撑在谢知耳边,膝盖则死压着对手的枪柄。她咳出一块内脏的碎片:
“如果不是想枪决你......你早死在这把剑、或者机甲的手里了......”
“究竟是谁,”谢知艰声,哪怕是这种时候依旧风度翩翩,“谁、谁告诉你我在这里——”
“都不问问我的名字吗?”程棋舔了舔唇边的鲜血,像是一点都不在意伤口,只狠狠地用头骨砸向剑柄。
于是袖剑刺得更深更重,她不出所料地听见身下人竭力遏制的低吟。
“我给你一条活路,”谢知呼吸声愈发沉重,问人名这种问题于她而言肤浅的可笑,“只要我轻轻地动一下,窗外的天行者机甲就能将钢刃刺入你的身体。我暂时能不那样做,只要告诉我,你是受了谁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