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夕唐年纪还比较小的时候,他一直觉得,春节那几天总是整个冬天里最暖和的几天。从准备过年开始,到大年初七之后,好像穿的不用似平时那么臃肿厚实,但丝毫不觉得冷。
不知道真的是那几天温度回暖,还是这团圆喜庆的节日氛围,让热火朝天准备迎接新的一年的人们打从心底里觉得温暖。
但自从家里出了事情,陈夕唐一下子从那个早早就期盼着过春节的小孩子,变成不爱过年的大孩子。
说实话,陈夕唐刚开始的时候会有点委屈。
那个委屈袭来的不那么汹涌。
像什么呢?
就像是他在小的时候,只吃过一口的一种零食。
一到冬天,道边儿上有人就会挎着篮子叫卖关东糖,由一种黄米和麦芽一块熬成的,闻上去散发着独有的香甜。
陈夕唐第一次吃的时候,仅仅就咬了一口,剩下的没拿稳全摔倒了地上,四分五裂。他那时瞬间觉得自己嘴仅剩的一口也变得不甜了,于是再也没买过。
那个默默袭来的委屈,应该就和没吃到关东糖的那时候一样,不强烈,但泛这点酸酸麻麻的堵得慌。
“夕唐,外头夜黑了,去把灯笼点上吧。”老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恰好打断了陈夕唐的思绪。
他抬头往院子外面瞧了瞧,天色昏暗了下来,有几家门口的灯笼早就亮了,透出了红色的光。
他起身到门口,将自家灯笼的开关打开。
一瞬间,原本安静的只能听得见风声和屋子里电视机声音门口,一下子有刺耳的铃声从灯笼内部传出来,吓了陈夕唐一大跳。
灯笼里伴着滋滋电流声响起来清脆的音乐,是《好运来》还是《新年好》的调子,陈夕唐一时有点想不起来了。
这两个灯笼是沈晖拿过来的,往年陈夕唐都是拧个灯泡就应付了事,但沈晖前几天后备箱里拉了一堆东西过来,其中就包括这两个红彤彤的灯笼。
没等陈夕唐反应过来,沈晖就利索的自己搬来梯子把灯笼安上了,当时陈夕唐也没打开试一试,这是他第一次开,但谁成想沈晖买的这灯笼这么奇葩。
陈夕唐笑了下,有热气从他唇边吐出来,他抬手又按了几下,终于停掉了灯笼里的音乐声。
一下子又归于宁静,他抬脚往前迈了一步,正好站在了灯笼的正下方,垂下来摇摇晃晃的穗子的影子正好落在自己身上,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刚刚出屋那会,忘记套外套,就这么穿着一件毛衣,但是一点没感觉到冷。
刚才心里的那股子还憋着的气,像一下子吐出去了。
等他回到屋里,姥姥和母亲在那里包饺子,电视机里放着春节晚会,里面的小品实在是不好笑,但是听着让人心里莫名的踏实。
一直快到十二点,母亲和姥姥熬不住早早睡了,陈夕唐倔强的撑着眼皮。
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眼皮都快黏起来了他也强撑着不睡,谁劝都没用,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守岁。
那几年,宁安县还没禁止烟花爆竹,十二点的钟声一经响起,外面的爆竹声声便像是开了闸一样刹那间响起来,陈夕唐就算是再困,也能一下清醒过来,眼睛睁的大大的给家里人说新年快乐,然后左右口袋里,一个口袋揣着一个厚厚的红包,心满意足的回屋睡觉。
而如今,陈夕唐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电视机里主持人的倒数,屏幕里的欢声笑语映衬的屏幕外更加安静。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再没有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平静的像是过去里的任何一天的零点。
但陈夕唐的电话响了。
就在陈夕唐觉得自己的新年快乐今年是无人可说了的时候。互相惦念的人打来电话。
沈晖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带着点哑。
“喜糖,新年快乐。”
陈夕唐将电话贴近,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里,他用手指不自然的蹭了下手机壳,调整好自己的声音才开口回应:
“新年快乐。“
陈夕唐听到对面的背景声音里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忍不住问:
“你那边,可以放烟花吗?没人管吗?”
“这边偏僻,管的不严。”陈夕唐听见沈晖好像是拿着手机往外走了走,电话里爆竹的声音越来越响。
“新年第一天,有什么愿望没有?”沈晖一边走一边问。
陈夕唐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想要实现的,要说当下,有一个,但又不好讲,于是他只能换一个讲:
“就让我听听爆竹声音就算新年愿望了把,这边都不让放,没意思。”
沈晖好像在那边笑了,但炮仗声音越来越大,有点听不清。
陈夕唐怕吵醒家里人,走到院子里,提高点音量,朝对面说:
“你呢?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对面的人一直没开口回应,陈夕唐怀疑沈晖根本没听见自己说什么。
这时候电话突然被挂断,耳边的嘈杂声戛然而止,陈夕唐握着手里的电话有些许茫然。
过了几秒,手机屏幕又重新亮起来,冷笑话大王打了视频过来。
陈夕唐接通,屏幕里没看见自己想看的人,但缤纷的烟火在天空炸开,将原本的夜色照出五颜六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