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嫡母生气离去,黄家三兄弟不敢怠慢,一路跟进主院堂屋里,齐刷刷地跪在陈萱儿面前。
见此情景,堂屋内外鸦雀无声,连院子里也鲜有人走动。
一脸沉郁之色的陈萱儿,端坐于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接过兰儿递过来的金银花茶,慢慢啜了一口,复又放在桌上。
待兰儿退出去堂屋,陈萱儿暗吁一口气,敛了脸上神色,看定跪在地上的文宏和文景,淡声问道:“你们真知错了吗?”
文宏和文景同声道:“是,母亲!”
“那你们说说看,自己错在哪里?”
文宏与文景相视一眼,文宏抢先道:“儿子不该背后说兄长坏话!”
文景忙跟上:“儿子不该妄想当嫡子!”
陈萱儿把目光转向跪着的文羽:“你也说说看,他俩错在哪里?”
文羽挺直身躯,朗声道:“儿子以为,文宏和文景错误有三:对母亲以怨报德,是为不孝,此其一;兄弟阋墙,尺布斗粟,此其二;意忌信谗,不加求证,此其三。”
陈萱儿微微颔首。
沉默片刻后,紧紧盯着文羽双目,突然发问:“倘若,你真出于她人腹中,又待如何?”
文宏两人未料到嫡母会如此问,满眼惊愕,目光从嫡母脸上快速移到兄长脸上。
自己其实是姨娘所生,而姨娘曾是嫡母贴身丫鬟的传言,黄文羽年少时便已听过。
之所以从未向母亲求证,是他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像是一阵轻风掠过平静的湖面,黄文羽的脸上,竟没有泛起一丝波纹。
他云淡风轻道:“不管儿子出于何人腹中,都改变不了我们的母子情缘。”
略加停顿,又说:“在儿子心里,生身母亲只是来处,因为我们母子缘浅,才会一出生便母子生死离别!”
黄文羽扫了两个弟弟一眼,继续道:“倘若母子缘分深厚,即便生在旁人家,也会经人拐卖,或遭父母遗弃,跨越万千阻隔来到母亲身边。”
堂屋里其余三人,都目光灼灼地望向文羽。
文羽脸上并未露出骤然得知身世,常人该有的震惊、难过、伤感,甚或忿怒,依旧如往常般的淡然和平静。
“能生在黄家,一睁眼就看到母亲您,那是儿子的福气!”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以前不说,不是想将文羽据为己有,而是担心他少不更事,若知道自己的出身来历,难免会自卑自弃。
而现在,陈萱儿觉得时机到了,该让文羽了解自己身世了。
她冲地上跪的三人,轻轻摆摆手:“都起来吧!”
“谢母亲!”文羽三兄弟踉跄着站起身。
陈萱儿对文宏和文景道:“你兄长一落地,亲生母亲就过世了,我呢,除了你们长姐欣兰,膝下再无所出,所以与你们父亲商议了,把他记在我名下,成为我们黄府嫡长子。”
“而你们,亲生母亲在世,我怎可剥夺你们母子天伦,把你们记在自己名下。”
“你们虽由姨娘抚养长大,但是这些年,无论吃穿用度,还是授业老师,都与你们兄长无差。”
陈萱儿话锋一转:“如果你们真想记在我名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想清楚了,成为嫡子后,姨娘们再没资格过问你们任何事,包括将来娶妻、科考!”
文宏和文景面露喜色,异口同声道:“儿子愿意!”
雨过天晴。
黄文羽赶忙说:“儿子还有一事,恳请母亲同意!”
“你说!”
“今日在天香阁听人说,新帝登基,秋季朝廷要加开恩科,儿子想去京城试一试!”
陈萱儿笑逐颜开!
她这个儿子虽自小聪慧,读书过目不忘,却越长越不爱务正业,每日里只喜欢侍弄花草,难得自己主动提出来要上京赶考。
江州城外。
眼看着载着儿子的马车,已经消失在官道尽头,陈萱儿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溢出了眼眶。
儿子出这趟远门,明明是件好事,可陈萱儿心头,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慌意乱,还有点莫名地难过。
她忙扯了帕子,拭掉脸上的泪水,不想让人笑话。
但已经来不及了,身旁的女儿欣兰笑道:“母亲,文羽只是离家几个月,你便如此难过。那他如果此去高中状元,被朝廷留在京城重用,你又该怎么办?”
蒲氏笑道:“羽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离家,你母亲自然不舍了!”
文宏和文景从旁劝道:“请母亲放心,兄长此去带了四人,路上必定顺风顺水,您只须在家静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