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祯没去问太太,他总觉得太太不喜欢他,也……不喜欢闫春夺。反正谈不上亲近。他爹就不喜欢他,所以太太不喜欢闫春夺也不奇怪。
他回门是自己回的,闫家什么也没叫他带,他路过溪桥,九宝斋金灿灿的招牌令他移不开眼。人于是下了桥,一咬牙,提了两盒糕点回去。
新姑爷没跟着回,意料之中,孔宗明瞅他手上提的两盒糕点,肯给他点好眼色瞧。
柴门对柴门,木门对木门,孔祯这叫嫁高门。他没有嫁妆,闫家聘礼下了二十两黄金,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孔宗明嫌闫家给的少,闫秋礼当时说他卖儿子也卖不了这么多钱,知足吧。
可人心不足,常有的事。
孔祯搁下糕点,往他小妹的屋跑,孔宗明看见他不自持的样儿,咳了声,他放慢脚步,手脚别扭的进去了。
孔薇卧病在床,见他回来,撑着要坐起来。他给她掖被角,叫她别动。
“兄长,新姑爷,好?”孔薇最近气虚,话说不囫囵。
孔祯给她倒茶,想了想说:“不好,他只有头脸和胳膊能动。”
孔薇啊一声,垂头道:“那兄长不是跟着他受累?”
孔祯笑道:“他对我好,好得很。甭操心。”他同她扯几句,孔宗明叫他别在闺房待那么久,催促他快些回去,省得夫家担心。他几乎是被撵出去的。
出了门,他去孔薇抓药的铺子问褥疮怎么治,一壁提了药回去。路上他想,藤镇不小,这么多户人,闫家那个所谓的大师到底是怎么算出来他跟闫春夺的八字合的?怎么就不跟别人合?他跟那样的阎罗王哪里合。
他闲来无事就爱想心思。闫春夺住的院子是单独辟出来的,粗使丫头两位,这会儿不知道哪儿偷闲去了。他蹲在小院熬药,空宅寂寂,犹如深宫。
药是外敷的,要先洗,孔祯本想挪动闫春夺到浴桶里去。奈何他瘫得彻底,孔祯拖不动他,只好将他翻过去,使他趴伏着。
褥疮溃烂,孔祯皱着眉头,鼻息间尽是腐肉气。他迟迟没有动作,闫春夺斜睨他,冷声道:“少装模作样了,将我扶正,我要躺着。”
孔祯按住他肩膀,回说:“你自己看不见,不知道坏的有多严重。我一会儿擦上去,可能会疼。要不我找个木筷给你咬着。”
“不必。”闫春夺不领情,他不信孔祯肯对他好。这宅子里的人,没有一个想他好。
孔祯抿着嘴唇给他擦拭,刚碰上,他便颤了下。孔祯只好停手,他却叫孔祯继续。他真有点在孔祯手里抖若筛糠了,偏是一声没吭,到后头,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滑,灰白的脸色褪得什么也看不出,俨然已是麻木。
孔祯将他伺候的周到,他心里有数,以往的下人见着他后背,要么满脸嫌恶,要么惊恐畏惧,连他生母都不肯靠近他,嫌他身上的异味。他动摇一霎,而后纠正道,孔祯一定另有所图,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他好。
将药敷上,孔祯思忖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今天回门了。”
“嗯。”
“往家里提了两盒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