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祯将铜钱推到他身上,不要也不叫。
入夜后,孔祯趴在榻上,月光照出一团模糊的影儿来,闫春夺睡觉总是一动不动,他分辨不出是睡着了还是没有。他有时候大咧咧,有时候又敏感细腻,他怕闫春夺生他的气,因为他没有叫哥哥。他就是不想叫,他觉得闫春夺不是真的要听,只因他说了句温家哥哥,闫春夺胃里犯酸。男的都这样,他绞着手指头,不明白自己怎么在这么小的事情上要这么轴。
他掀起眼皮看闫春夺,墨一般的黑,什么也瞧不真切。反正,反正闫春夺就是想看他出糗。他缓缓朝闫春夺耳边凑,声音真是轻,像是没有脾气的风,刮过去一句怯生生的:“哥哥。”
言罢他就要缩回去,不料闫春夺掐着他,两手穿过他腋下把他拖过来。他惊慌失措道:“做做做做什么?”
“趴上来睡。”
闫春夺一手按在他后脑勺,碍于他后背的伤口,另一只手只好往下虚搭着。他挣扎道:“我要下去。”
闫春夺巴掌就扇出脆生生的动静,当真响亮,孔祯僵硬着缩在他身上不敢动弹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孔祯硬着头皮不去细想。凉丝丝的,孔祯往他怀里埋了埋,就爱在暑气难消的夏夜贴着他睡。
书还是要抄的。孔祯将闫春夺推到书案边,铺了纸,本来要研墨,闫春夺看他笨手笨脚的,就让他一边呆着去。孔祯非但不走,反而趴在桌上瞧他执笔的神情,银灿灿的日光将他眉眼圈出神圣的光辉来,孔祯把他认真的模样在心里临摹了好些遍。
闫春夺没有同孔祯嬉闹,他做事不爱三心二意,抄书就是抄书。被他忽略的孔祯后来就趴着睡着了。
风把宣纸刮出哗哗的声响,闫春夺揉着手腕看孔祯熟睡的模样,窗外斑驳的树影拓在他半张脸上,忽明忽暗,倏然间的来去衬得他静卧的侧脸皎洁无瑕。那真是一张挑不出毛病的脸,闫春夺陷在他长长眼睫映出的一泓暗影里,如同迷失了方向,再也找不到时间的刻度,就这么看了许久许久。
孔祯薄薄的眼皮先开始颤动,连同浓密的睫毛一并撩起,迷朦间看到闫春夺靠近,他犯懒的趴着不想动。闫春夺说:“张嘴。”
孔祯启唇,还没问一句做什么,就被吃吃的吻了个正着。满树的风摇荡着,孔祯瞪大眼睛,看到闫春夺侵略性极强的目光,于是再也听不见风声树声和纸张声,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怦然乱撞。
闫春夺很快松开他,他在惊诧中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闫春夺道:“好吃吗?”
孔祯后知后觉,口中被闫春夺喂了颗饴糖。他居然现在才发现。他用舌头裹了下,点头说甜。闫春夺眼睁睁看着他出门,而后听见唧唧哝哝的的声音。
孔祯蹲在门外,使劲儿搓脸,念道:你在想什么!睡醒了没!不过就是吃颗糖,还吃出病来了不成!他只当脸红是被自己下手搓的,却忽略了同意绯红的耳朵。只管埋首在膝间,无以言表的摇头。
下人路过,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吧?”
孔祯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局促地说没事。
太太给孔祯十天的时间抄书,为的就是让他这十天内好好反省,因而孔祯不敢再出别院,怕被太太发现又追究他。闫春夺利落的很,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孔祯直夸他厉害。他道不敢当,一面说自己乏了,要休息。这一睡就睡了一整天,可把孔祯给吓坏了,时不时探他鼻息,就怕他出什么变故。闫春夺被扰得不行,勒令他不许靠近。
孔祯趴在床边,小声道:“那我不动,你什么时候睡醒?”
闫春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