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诊 深夜的医院并不会有夜*病栋
争执最开始的起因,是因为某人赶着下班......
大约两年前:
「我不会帮这种人渣做手术,谁爱做谁做!」
凌晨三点多,大江户医院的某间急诊室中,一个披着白大褂、外表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手里拿着病历表,对几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想挽留他的医护人员们冷声说道,场面看上去就像是严肃的大学教授在训斥几个不中用的学生一样。
「石冢医生,可里面那人是──」
「你们以为我不清楚吗?」石冢哼了一声,紧锁着眉彷佛想起什么非常厌恶的事情「井口道信,一个被称做鬼道丸的、杀人无数的恶鬼,被他杀死的人里不乏无辜的妇孺。当他痊愈之后只会造成更多人的伤亡,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而不是成为杀人凶手的帮凶!」
说完,他满脸不快地往门口走去,医护人员们愣在原地,其中一人在他的手搭上门把时硬着头皮说道「不会的,杀人犯会在手术结束后被送入监狱里在里面待一辈子,没办法再杀人的。」
石冢动作一顿,随后握着手把那只手紧了紧,喉咙发出一阵干哑的冷笑。
「呵,送入监狱?买他命的人就用这种鳖脚的理由应付我?」
「......石冢医生,现在联络的到且有空的外科医生只剩您了,如果您不接手,他真的会死在手术台上,到时候要是上面问责──」
「那老夫会负起所有责任,你们可以走了。」石冢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而后转动门把准备离开诊间。
等他转开门,一位身穿手术服的青年半睁着双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永远阖上的死鱼眼静静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与石冢对视。
他苍白的脸色与厚重的黑眼圈衬着医院半夜冷冰冰的白光,乍看之下显得有些吓人,给人一种在看鬼片的既视感。
整个空间寂静无声,直到青年移开视线,看向不知所措的医护员,摘下口罩,哑着将近一整天没碰过水的嗓子开口,说:「本人来吧。」
「黎明医生?你不是在进行一场手术?」医护人员愣了愣,下意识地问。
「提早结束了,赶紧的,做完这场就能下班了,我还想赶早上第一班公交车回家。」说完,医生打个哈欠,重新拿出一副新的口罩,食指勾了勾示意他们赶紧出来。
「阿,但......」刚刚尝试挽留石冢的医护员张张嘴,欲言又止的看着没有任何表示的石冢医生。
医生重新看向石冢,好似现在才想起自己对对方来说只是个超级后辈的菜鸟医生,朝他颔首打招呼「石冢前辈,晚上好。」
「......」
石冢看着他,突然嗤笑一声。
「你是为什么突然想接手这烂摊子的?」
「只是正常的接过一位已经忙了六场手术的老前辈因为后继无力,而推辞的一场手术罢了。」医生眨眨眼,困倦的回答。
「就算手术对象是一个杀了无数人、在得救后将继续杀害其他人的凶手?」
「杀人犯?喔,那个阿......」医生顿了下,双眼放空像在脑中搜寻着什么「反正得遵守那什么日内瓦宣言还是希波拉底宣言的,就那样吧。」
「呵呵,我还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对医学院毕业誓词嗤之以鼻,认为那是守旧跟不上时代的死规矩呢。」石冢嘲讽一句后忽然拔高音量,语气严厉的继续问「你不清楚想逞英雄没关系,我现在大可以直接告诉你,上头突然来了通电话,要我们优先处理那个杀人犯。」
「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这代表如果现在有无辜的生命更需要进行手术,人手不足的医院照样得放着不管,去救上头买下来当打手的渣仔!」
在连串的质问后,石冢吐出一口气,他身后的医护员一个个僵着脸大气不敢出,而医生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家伙现在全身性骨折胸腔碎裂,就剩一口气吊着。我没办法昧着良心去做手术,你若是相信自己的医术,大可以去试一试自己能不能救活他。」
落下这段话后,留下找不到理由继续说服他的医护员们,石冢快步离开了诊间。
「......医生不是警察,没有权利决定一个犯人的生死。」
空荡荡的员工走廊上,黎明的声音在石冢背后响起。
「医生不是法官,没有权利去给犯人定罪。」
石冢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医生也不是死神,没有能力决定病人的生死,只能提高病人存活的机率。」
「医生只是普通人类,哪怕用再笃定的口气断定一个人的未来,也只是还未发生的猜测。」
他转身回望石冢,表情一如往常,用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说着「不管是杀人犯、神经病、变态跟踪狂、废材大叔还是楼下讨人厌的房东,只要躺在手术台上的,就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