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片混沌间有个轮廓出现,淡金色的微光一闪而过,他像才想起自己还有腿般跟了上去。
但无论他走得多远,都无法缩短距离。
高杉忍不住跑起来,在雾中追逐着模糊的身影,那身影一下子是栗色长发的高大身影、一下又是白袍白发的人影。
就在距离只剩两三米时,他迫切地抬起手,脚下却被突起的树根绊倒,整个人向前飞扑出去。
碰地一声,高杉与人扭成团在草地上激情翻滚,最后撞上树干人坨才炸散开来。
天旋地转,连视野中好几个人也在旋转,最后那些七彩的人影重迭合一,变成一个……灰白发的老男人?
身披深灰外袍的老人垂眼看着高杉,他的身形看上去莫名高大,灰眼珠彷佛透过他在看其他人……谁?
半晌,老人转身对身后的人嘟嚷,「松阳,你的小兔崽子分裂增生了。」
高杉猛地起身,头戴斗笠、栗色长发的年轻男子坐在火堆旁,火苗照亮他温和的面庞。
经岁月和悔恨冲刷毁灭的记忆在瞬间活了过来,高杉忍不住颤抖,他的指甲狠掐掌心逼迫自己回神。同时发现自己明明站起来,视野却格外低矮,但又比自己变成外星生物时好上不少……外星生物?
外星生物是什么?
他将掐出血印的手摊在眼前,那是只小孩的手。
他是个小孩,不是吗?
「仁,胧他又不是史莱姆怎么可能分裂,这是附近村子的孩子吧?」松阳笑着说。
「这种荒山野岭最近的村子少说也要走百来里,雾……」
有烟酒嗓的老人说着说着皱起了眉,他搔着脖子望向四周的淡雾,不知道在找什么。
高杉垂下脑袋,他试图回想起能够厘清现状的记忆,但脑海只有一团灰雾。
这里是哪?他为什么在这?
松阳看向另一边,「胧,还好吗?」
高杉下意识跟着望去,树的另一边是个灰发灰眼的、大约十岁的男孩,他挣扎起身,茫然地看着前方,眼珠子锁定松阳后就不再动了。
名叫胧的男孩也很眼熟,但高杉总感觉整件事都不对劲,好像组成他认知的基础被打掉重组成陌生的样貌,问题是他连原本那个基础是什么都遗忘了。
「胧?」胧没回话,松阳再喊了次。
守屋仁垂着死鱼眼插话:「松阳,你的死忠迷弟看起来脑子被撞傻了,虽然之前他就挺智缺的,但现在他流口水跟你要抱抱我都不会意外。」
几乎瞬间胧甩了守屋一道凶狠的眼神,又焦急地对松阳说:「先生,这样下去会暴露的!我们不该继续停留,乌鸦们会……」
守屋对此满不在乎,「更正,这小王八羔子看着想扑到你怀里对老子吐口水,还有在这种地方还想晚上赶路,小王八会是第一个失踪的人。」
「你确定?」胧冷声挑衅,「辜负他人的你终究没逃过天道的制裁,不是吗?」
「喔?这个语气?」守屋双眼微瞇,笑了起来,「你在说你自己吗?回到这节点却只顾着跟个没多少年的臭老头拌嘴?你后来的人生到底过得多么悲惨?」
「你──」
「守屋,别刺激孩子,会影响发育的。」
一老一少互相龇牙,夹在中间的中青年温声劝和。
他们吵架内容古怪,但高杉管不了那么多,他愣神地看着,内心焦躁,像只幼犬看见高高的树上坐了只猫,想去抓挠却只能在树底徒劳地吠叫。
然后,像是为了响应幼犬的愿望,猫自己下了树。
把同伴拉开后,松阳走到高杉面前半蹲下来,「不好意思吓着了你,我们只是路过的旅人,能跟我说你怎么到这的吗?」
他露出无害的微笑,「你的名字是?」
高杉有股纠住他衣袖不再松开的冲动,喃喃说:「我叫……」
守屋忽然停止与胧纠缠,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说:「小鬼头,那不是你师傅,这里会问你名字的都不是好东西。」
唦──
开口瞬间,高杉眼角再次闪现金茫,一闪而逝的光刺痛神经,他的意识被迫清醒,他的视野再次被灰雾覆盖。
雾中碎语不停地问着:「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是?」
高杉浑身寒毛直竖,他下意识往后退,刚退半步又撞到个人,这次没有激情翻滚,他一屁股坐倒了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
「高杉?你发现什么了?」
比记忆中还要青涩的黑色长发少年叫他的名字,那分明是幼年时期的桂。
紧接着,恼人的声音在他屁股下发出虚弱的呻.吟,那个声音喃喃说:「高杉你个王八蛋,银桑总有一天会把你当潜水艇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