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夫人:“因为我知道,你不如我狠心。总之,不到最后关头,我是不会出手的,而这七天内,你虽无恙,但病儿的五感与你相连,他痛你也痛。”
杨善:“可伯母终归能解决的,不是吗?您何必执着在我身上,无疾只是见过的人太少了,他慢慢会发现,修真界很大,三界中从来不缺我这样的。”
“也许你说的对。”谭夫人看上去很冷静,“但世事变化得太快了,你伯父去年这时候还好好的,今年却躺在床上昏睡,病儿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我这个做娘的,也只能想些拙劣的法子,来达成他的心愿了。”
杨善目光定定的看着谭夫人:“若是这样,那我只能无礼了。”
谭夫人忽然一笑,桃花眼弯弯:“你不用把主意打到我身上,这情蛊,最佳解法就是双修,次之,是血亲引导。我若是不愿出手,你就算擒下我,也是丝毫没有办法的。何况,这情蛊并不伤你,只会伤我儿,你若不在意,就一走了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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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善出了灵植园,心口绞痛起来,应是蛊虫发作了。他偏头看去,一旁的谭病双唇发白,手指好似在衣袖下颤抖。
“阿善……”他轻轻叫了一声。
目光相对,杨善心口骤然悸动,一阵麻痒,像有蚁虫抓挠般。
含水的眸子望来,谭病目光柔和得快要化掉,杨善却感到更加汹涌的绞痛袭来。
这时,谭夫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涌入脑海——这情蛊,爱得越深,陷得越深,痛得越深。
杨善手指收紧,蜷缩成拳,怔怔地望着谭病的面庞,看他额角鼻端逐渐浸出冷汗,唇瓣越来越苍白,青色血管似乎要从脖颈间跳出来……
可他的身形仍如青竹,一身白衫风雅得如初见那般,眸中含笑,无声望着杨善。
杨善感觉到了,那犹如被绝望吞没一般,比窒息还难忍的钝痛,一刀刀割在心头。
他在害怕?
杨善发觉这股情绪,他在怕什么?
杨善动了动唇,恍然惊觉自己其实从来不懂谭病。搞不懂他为什么会喜欢一个魔,搞不懂他的喜欢从哪里来,更不明白,他此刻的害怕是为什么。
但显然,他不该把一腔情意倾注在一个注定没有将来的魔身上。
杨善垂下眼帘,蓦然转头离去。
“公子——”身后传来月鸢惊呼。
“快叫医师!”是谭夫人的声音。
杨善脚下一滞,指尖陷进掌心肉。他遁光出了谭府。
第二日,城中传出消息,将提前举行灵露节。全城的修士都沉浸在节庆的欢乐中,华灯高悬,雅乐不绝。灵露节当日,锣鼓喧天,歌舞游街,大家尽情赞叹着灵露使者的风姿,好奇他面具下的美人面孔。
杨善如一个普通城民,在下方举头凝望着华丽飞舟穿云而过,然而,他负手掩在衣袖下的皮肤,却颤栗起了薄汗。
蛊虫一日比一日厉害,杨善根本无法想象,上方的谭病究竟是如何稳住身形的。
直到那具翩翩身影,像一只扇断了翅膀的灵蝶,在洋洋洒洒的雨丝中从高处跌下。
杨善不记得是怎么回事,他的念头刚起,人已经接住了,谭病的面具从他手心滑过,往下不断坠落。
舟上的乐声停了,舟下全然是惊讶之声。
两处皮肤隔着衣袖忽然贴在一起,发丝在风中缠绕,那一刹那,两只蛊虫因此得到了满足,却不止于此,还想要更进一步。
杨善低头望向谭病,一股奇异的麻痒从脊椎升起,不知是谁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心火灼烧着身体的每一处。
“阿善……”
谭病睁着水眸,骤然碰了过来,一个吻轻轻落在了杨善唇侧。
仿佛蜻蜓点水。
霎时,杨善体会到一股绝望。像是泥下根茎枯萎的老树,还残存着上面一些绿芽,缓慢地沉沉死去。
灵露仪式已经结束,他带着人,毫无阻拦地回了谭府。
杨善感到皮肤越来越热,十分奇怪陌生的情绪不断挤占着大脑,一点点吞噬他的清醒理智。
他想飞快逃走。可在灼热的眸光中,他脚下烫住,胸腔被异样的情愫飞快鼓胀起来,他唯有身形僵硬的,死死定在原地,前所未有的挣扎起来,直到额头相抵……
最初只是不带任何意味地贴上去,不知是谁先动起来,渐渐大脑陷入一片情欲的漩涡,唇瓣互相吞咬起来,犹如殊死搏斗的困兽,谁也不肯相让分毫。
当滚烫的呼吸扑上面容的那一刻,一切都失控了,乱了……
玉佩最先坠地,当啷一声轻响,被衣襟饰带埋在最下方。
腾动不息的烈火烧起来,他们胡乱地吻着,朝床榻俯身,直至更深处的麻痒烧成灰烬。
谭病握在腰间的手越收越紧,杨善脑中的弦猝然崩断了,他不可自拔地往最深处坠去……
两个溺水之人,终将一同溺闭,死于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