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善撑着脸,坐在梳洗台前,百无聊赖地拿着铜镜发神。
“喂,主身什么时候回来啊?”杨善歪头看向一旁的楚云陵。
一身粗布麻衣的楚云陵低头刻着木雕:“他没说,他让我照顾你。”
“那他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但他会回来的。”
楚云陵刻的是杨善,还是那个站立的姿势。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杨善用手肘捣向一旁,道:“一天天就知道刻这破玩意,你刻那么多有什么用?”
楚云陵怔了怔,片刻后抬起头来,那黑黝黝的瞳孔中写满了不知所措,他道:“可是……除了这个,小珍珠不知道做什么。你不喜欢小珍珠了吗?”
“你又来了是吧?”杨善把铜镜往桌上一摔,瞪了他一眼:“说到底你们都是同一个人,他犯过的错都有你的份!你少在这里装可怜,我是不会再相信你了!”
楚云陵愣愣地望着他,眸光中充满茫然,道:“小珍珠不记得那些了……小珍珠……没有装可怜。”
杨善不想睬他。
外边下雪不能出去,无聊之际,杨善拿起桌上木瓶子里的几根草,玩了大半天,最后编成了一个手环戴在腕上。
到了晚上,楚云陵雕刻完了,那木雕的手腕上也多出了一个草编手环。他拿给杨善瞧,杨善看着他期待的眼神,还是诚恳地夸了一句“不错”。楚云陵把木雕收进了木柜子里。
迟迟没什么睡意,杨善说了一句“我不能修炼,这几天下雪又不能出去,好没意思啊”。
小珍珠变回人形,道:“我去给你摘梅花。”
“哪里有梅花?”杨善问道:“我都看过了,这附近都是些叫不出名字的大树。”
“你等我,我很快回来。”楚云陵说着,用了一个定身术,又帮杨善盖好被子,随后打开木屋层层叠叠的禁制,走出门了,他在外边开启数个阵法,最后用一个隐匿变幻的大阵,把这一片地方都藏好。
杨善只能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骂骂咧咧。
“楚云陵你真是有病!你个狗东西!我说要梅花了吗我不就问问吗!你至于这么防着我吗,我还能跑了不成!狗东西!等你回来我把梅花全踩烂!你那堆木雕我明天就给你全扔了!等我能恢复了有你好看!!”
可惜他的声音只在木屋里飘荡,外边都听不到。
骂了半个时辰,骂得口干舌燥,车轱辘词儿翻来覆去地骂,杨善终于歇火了。
门嘎吱一声响了,楚云陵回来了。他捧着一大串梅花,舔着脸笑着,解了定身术后,杨善深刻觉得不能惯着这家伙,于是要一把将梅花丢出门去。
然而门才打开一半,他愣住了。外边竟然多了一棵梅树。
木屋熹微的烛光仿佛穿过黑夜,有一股冷浸浸而淡雅袭人的梅香裹挟着风雪袭来。
杨善怀里抱着梅花束冻得打个寒颤,砰一声把门带上,转头将梅花插进了木瓶子。他决定转换策略,从今天开始,他绝不和楚云陵说一句话,再说他是狗!
第三日,太阳太毒辣,把梅花树晒得奄奄一息,杨善愁眉苦脸地开口问:“梅树保不住了,怎么办?”
楚云陵道:“等下雨就好了。”
“你不能施法下点雨吗?”杨善受不了地道:“你脑子真坏了是吧!”
楚云陵摇了摇头:“不行,这样我们就不能隐世而居了。会有人发现这里的。”
“你还知道隐世而居!?”杨善怒道:“我说你是装的吧!你这狗东西!等我恢复了有你好看的!”
梅树还是死了。
杨善不伤心,他比较气。
他不知道还要跟楚云陵这家伙耗到什么时候去。
梅树死之前,他把还没开的花枝剪下来,插到了木瓶子里。虽然已经枯萎了。
但少数花枝,楚云陵一施法,它们又活了。
晚上,杨善伴着冷香入睡。
第二日,杨善醒来发现枕边盘睡的小黑蛇,他又惊又喜道:“小珍珠?!我在做梦吗?”
他使劲儿揉了揉眼,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直到漂亮的小黑蛇用尾巴尖朝着他手腕小心翼翼地勾去,同时伸出蛇信子舔着指尖。
杨善这才回神道:“真是你……真的是你……”
他难以置信地亲了亲它的额头:“太好了!你还活着!”
杨善起身,打量着眼前这个富有生活气息的木屋,他在左侧的窗边位置看到一处梳洗台,台上的木瓶子里插了一束鲜艳亮眼的红梅花,香气袭人。
他踱走两步,低头发现了一个敞开缝隙的木柜子,试图合上,不仅没合拢,还洒了一地;他愣了半天,最后只能带着满腔疑惑重新捡回去放好。
他又看到旁边还有一个柜子,他觉得这个柜子有些碍眼,想把它搬去别的地方,结果柜门打开,还是一堆木雕。
这一堆木雕,有好几个手里都拿着形态各异的梅花枝。杨善把这个柜子搬到了角落位置,和那八个木柜子挨在一起。
他走出门,太阳大得出奇,他下意识想运转灵力驱热。
那炸裂般的剧痛在脑海爆开,杨善陷入了黑色世界。
……
东渊的天,还真是任性,说变就变。
杨善蹲在木屋屋檐下方,一边伸出手接着冰冰凉凉的雨水,一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神。
“喂,主身什么时候回来啊?”杨善抬头看向一旁的楚云陵。
“他没说,我会照顾你的。”穿粗布麻衣的楚云陵正打着一把油伞,防止雨水溅到杨善衣服上。
“那他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但他会回来的。”
“你是不是傻?”杨善站起身,戳着他的额头道:“他把你丢在这里,你就甘心吗?”
楚云陵黑黝黝的瞳孔中写满了心甘情愿,他道:“小珍珠愿意永远陪着你。你不喜欢小珍珠了吗?”
“你又来是吧?”杨善瞪了他一眼:“说到底你们都是同一个人,凭什么你留下,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才是那个犯错的人!你少包庇他,否则我不会相信你的话!”
楚云陵呆呆地望着他,眸光中充满茫然,道:“可是……他才是主身,我只是……只是……只是属于你的小珍珠……”
杨善懒得睬他。
半载后。
木屋的木箱子堆到了十八个,实在有些放不下了。
楚云陵把它们都搬到了地下。不知何时,他在木屋旁边挖出了一个地下空间。他把十八个箱子都搬到了里边。
杨善也来帮忙。他望着眼前少说上百个木箱子,惊诧地问:“这些都是木雕吗?”
不等楚云陵回答,他已经打开了最近的一个箱子,翻了翻,发现这也是他,却是坐姿。他一连开了几个箱子,都是坐姿。
他几乎是用一种从未有过眼神望向楚云陵,“你到底刻了多少?”
楚云陵道:“刻到阿善说好看为止。”
杨善呆了一瞬,道:“我这两天没说过吗?”
楚云陵道:“你说的是‘不错’。”
杨善看着手中几乎挑不出毛病的木雕,道:“漂亮,我说了,很漂亮。是比好看还好看的漂亮。”
楚云陵轻声道:“小珍珠听到了。”
那天,楚云陵没再刻人,刻了一只头顶飞过的小雀儿。他把雀儿放在梳洗台上,和那些活灵活现的鸟兽们摆在一起。
翌日,杨善醒来惊喜地发现枕边盘睡的小黑蛇,他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小珍珠?!我在做梦吗?”
直到漂亮的小黑蛇用尾巴尖朝着他手腕慢慢地勾去,同时伸出蛇信子舔着指尖。
“真是你……真的是你……”
他高兴地蹭了蹭它的额头:“你还活着!”
傍晚,楚云陵拿过一个木雕,问:“好看吗?”
杨善撇了一眼,口是心非道:“还不错。”
一载后。
木屋的木箱子堆到了十来个,实在有些太挤了。
楚云陵说要把它们都搬到地下。
杨善道:“你都刻得这么漂亮了,还刻干嘛?多的都放不下了。”
楚云陵道:“阿善觉得漂亮吗?”
杨善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坦诚地点了点头,道:“刻点别的,整天刻我有什么意思?还都是刻我穿衣服,你可真够变态的。”
那天,楚云陵没再刻人,他刻了一只小兔子。他把兔子放在梳洗台上,和那些活灵活现的鸟兽们混在一起。
……
东渊的天,还真是任性,说变就变。
杨善的梦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