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善掩饰般咳嗽了一声,又没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谭病,两厢对比下,倒显得他是一惊一乍了。
“也好。”谭病自然接过话头,说起近几日的事。
在经历了之前沈逸舟一事后,祁仙君多了防备,即使进入灵药园中,那些珍贵的万年灵药也是被层层禁制看护起来的,真破解起来,不花个几日功夫很难成事,暴露风险太大。
二人商议过后,将目标选为当日祁仙君选拔考核时搬出的那盆。那盆蔓藤花因着外表枯黄病变,被暂时放到了禁制外养护,得手起来容易得多。
尽管如此,仍然有两个问题。
一是看守灵药园的两只天鹰兽,那家伙虽说是看门的,但时不时喜欢进去蹭点灵泉水——不是喝而是洗沐,万一运气不好,是会碰见的;二是隔壁的司徒修,他与谭病都被分派到灵药园里照顾灵植,行事须得避开他才行。
谭病道:“这几日观察来看,天鹰兽都在白天活动,司徒修夜间待在寝院里,最佳的时机倒在晚上了。”
杨善说:“那我们就晚上去。”
谭病轻轻摇头道:“此事毕竟不光彩,阿善陪我来太清宗足矣,怎能为了此事累及你呢。”
杨善一听这话,立即不赞同:“我虽然不记得许多事,但既然陪你来了,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再说——”
他目光触及谭病,一下噤了声。他当然不放心谭病一人去,但这不放心又何尝不是一种不信任呢,思及此,话音刹住,不知说什么了。
谭病并未在这事上周旋,他早料到杨善的反应,只道:“自然不叫你袖手旁观,我二人分开行动,你在药园外接应我。那禁制秘钥会记载出入之人,你眼下是莲花峰的弟子,不便进去。”
这话间安排,无不合情合理,但杨善还是有一种被撇除在外的感觉,他反复思量后,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一番主意。
谭病观察他的模样,估摸着他有别的想法,于是也打了另一番主意。
两人默契绕过这事不提,又闲聊两句,杨善出门后,把白明瑞找来嘀咕了两句。
白明瑞收了一瓶丹药,乐颠颠地就奔了屋子去。
影儿似的莫七冒了出来:“尊主,用得着这么麻烦吗,我这就去把人给您绑来。”
自从知道主子的‘虚情假意’后,杨善的任何言行都被莫七冠上了‘别有用心’。不过这一回,他还真没冤枉杨善。
杨善回头撇了莫七一眼:“这没你的事。祁仙君的消息打探得如何了?”
莫七掏了一份情报出来,速速呈上,同时简要总结道:“祁琰性情古怪孤僻,不喜与人往来。当年因痴迷丹药一道耽误了修行,别说后人,能接近他的都没几个。有一则隐秘消息:他多年前有一个妹妹祁凌与魔头私奔。据传是因他无情杀了魔头,二人决裂至今,祁凌下落不明。还有一个消息在考证中,祁凌可能曾经怀有身孕。除此之外,其他血亲不是陨落就是飞升了。”
杨善听罢,怔了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继续查。”
莫七得令欲走,走前忽地一回转:“真不用帮忙吗?属下可以打晕了送您榻上的。”
杨善眉心一拧,沉沉扫射他一眼,还未说话,莫七连忙窜走。
杨善叫他回来,吩咐两句,才放他去了。
傍晚时分,云霞漫天。
莲花峰蕴神池源头所在的一片天然山涧处,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过来。
白明瑞方才赞叹了景色,回头朝谭病示意,叫他快去,模样显得比本人都激动:“大哥,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我就送你到这儿了!”
谭病狐疑地看了他两眼,重复确认道:“你没有听错吗?”
“千真万确!小的不敢撒谎!”白明瑞就差对天发誓表明忠心了,抱大腿最忌讳做墙头草,他哪里敢在心眼子面前耍鬼。
谭病一摆手,白明瑞脚底抹油,飞快溜了。
远远的,只见杨善站在山涧下的一块巨石上朝他挥手,头顶翘起一撮倔毛迎风张扬,虽是一张假面,却笑得容光精神,眉眼鲜亮。他灵活地跳着山涧石块,蹦回了岸潭边,是极少见的蓬勃生气。
楚云陵恍惚以为回到了年少,下意识挥动臂膀回应,然而那一瞬间广袖猛然滑落下来,露出一节久未见光的苍白手臂。
只一刹那,就叫他将过去与现实彻底分隔成两个世界。
他缓步往前一走,那抹突如其来的生动立刻被藏进了病弱躯体中,只剩下风雅端庄的灵光阁少阁主。
谭病拢了拢衣袖,一切俱是得体后,他带着微笑往岸边走去。
杨善用灵力温着寒潭一角,时间久了四处蹭了些草果屑,他见人过来,连忙拍了拍,笑道:“我备了一坛酒,很适合身体虚弱的人偶尔饮一饮。正好天悟仙尊说这里的寒潭很适合进阶,不如你借此良机,促一下气血流动。”
说着,他拍了拍手中酒坛,一面拿过杯盏,以岸边石块为台,倒了两杯酒水;一面出言催促谭病下去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