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非常压抑而嘶哑的声线,饱含着剧烈的喘息。‘杨善’死死抓着他的衣襟,指节用力到泛白的程度。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是什么吗?”
杨善其实不知道。毕竟他讨厌的东西可太多了。
过去的‘杨善’闭了闭眼,大概是在极力遏制浑身难以控制的灼热,很快,他再度睁开眼睛:“我最烦的,就是被人逼迫。最讨厌的,就是身不由己。”这两句话,他几乎硬生生从牙关里一字一顿挤出来的。
“我以为你曾经是,所以我一次又一次信你。”‘杨善’仍然紧紧抓着楚云陵的衣襟,用尽全身上下的力气,那声音其实很轻:“现在,你告诉我,有人逼你杀师父吗,还是你有什么苦衷,你说,你说话……”
他的尾音猝然断掉,神志被又一轮的灼热袭来,头颅往下栽去,牙关却一口狠狠咬上了最近的手臂。
楚云陵完全听清了,但话音根本没入耳,放大在他瞳孔深处里,是另一侧‘杨善’那节被咬得鲜血淋漓的小臂。
不光楚云陵受到巨大冲击,杨善也感到难以置信。
他怎么不咬楚云陵,咬自己做什么?!
事实上‘杨善’已经快撑到极限,他只是下意识地咬了自己,感知里和咬上一块木头没有区别,现在他整个人根本没有任何感官上的痛。连弥漫在周遭的血腥他都没有任何察觉,五感仿佛失灵了。
或许还苦苦支撑他保留最后一丝清醒的,就是楚云陵的答案。
楚云陵整个眼睛里全是那片血红,连用力攥紧在胸口的手逐渐滑落下去也没有任何反应。几个呼吸后,‘杨善’的下颚被他虎口掐开,终于是松开了嘴边那块陷得很深的皮肉。
楚云陵的视线重新回归焦点,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用法术治疗,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完好。
下一刻,杨善的目光陡然惊悚起来。
楚云陵竟开始剥他的衣服了。完全没有打一声招呼,就那么自顾自的,简直像是脱自己的衣服似的。
难道是想借机报复羞辱他?!杨善整个人的心跳都提了嗓子眼。他一面看着已经无知无觉的自己,一面看着人面兽心的无耻小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善’的身体很烫,他其实是睁着眼的,可别说动弹,就连意志力都被逐步瓦解,半眯的眼睛没有丝毫焦点,整个神志几乎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楚云陵见他毫不挣扎,把脱下的外衣一丢,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手一招,将放在木架上叠好的红衣拿了过来,动作小心翼翼地替他穿上了。
他的脸色难以捉摸,杨善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难道真要和他成亲?可用得着这么大费周折吗,忽然之间,脑海灵光闪过,杨善缓缓瞪大了眼。
莫非是来真的!?
杨善的第一个反应是,这根本不公平!明显是楚云陵要对他动手动脚,他凭什么吃亏!杨善的表情简直像是要冲上去和人殊死一搏,这时他冲上脑顶的想法还是,凭什么是我被占便宜!
此时,他再看楚云陵那张脸,虽然一样是没什么表情,却莫名看出了一种满面春风之感。哪怕是作为梦境里一个意识般的存在,杨善也快被气炸了,他神情满是咬牙切齿,充满了对过去无可奈何的愤怒怨念。
他想去掐住对方,手掌直接穿了过去,愤怒得原地打转,目光忽然看见立在塌边的辟邢,又跑过去鼓舞它,希望它赶紧一尺过去给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结果自然是不管用,没有什么神秘力量能影响过去。杨善简直像个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一会儿往床榻边看一眼,一会儿又再看一眼,恨不得自己眼睛瞎了。
楚云陵其实没有对‘杨善’做什么,连亲都没亲一下,仿佛先前握住他的手疗伤,已经是占尽了便宜似的。他多有道德吗?杨善一点都不信,根据他的了解,楚云陵肯定是憋着坏的在后头!
天杀的!!
我怎么没早点发现楚云陵的狼子野心!!杨善简直想立刻就结束入梦术,冲出梦境在现实和人同归于尽!
幸好楚云陵给人穿上了外袍后,并不急着动手动脚。这倒不难理解,已经等了这么久,猎物就在嘴边,有点仪式感的下口当然味道更好。于是在来自未来的杨善的目光毒杀下,他慢腾腾的把喜服给人穿好了,又走至桌前,亲自斟了两杯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