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法术成功后，杨善没有多做耽搁，直接就奔向百年前。他的身影消失后，这片黑灰色的空间又变回原样。

杨善一心只想返回百年前的苍月山。可当他睁开眼睛时，回忆的世界竟然还是一片灰色。杨善往后一看，楚云陵也跟来了。大概是梦主的缘故，他想着，没多问，因为他看到了还是孩童时的楚云陵。

他们回到的不是苍月山将要分崩离析的那一刻。这倒没什么意外，毕竟时间过去太久，入梦术做不到那么准确。

这时候楚云陵的个子大概到他膝盖处高，穿着一身黑色，那副表情真是和印象中一模一样，看什么东西都是高傲的，一点儿都没有谦卑感。杨善想，幸亏他是在苍月山长大的，师父也没经常放人出来，若是在灵界，怕不是早被人打死了。

山上只有两个木屋，此时杨善还没来到苍月山。楚云陵背着手从屋子里出来，手中拿着一柄木剑，一位青衣中年人靠在门边，面貌是普通的，举手投足却有一股从容，他瞥了弟子一眼，随手捡起一根木枝就走到对面，看样子是打算给弟子喂招。

看得出来中年人压制了修为，却仍应付得十分随意。他指点了两招，就丢了木枝道：“云陵，我给你找个师弟回来吧。”

楚云陵眉头皱了皱，没说话。

中年人说：“我最近发现一个孩子，天赋不错，无父无母的，也怪可怜，不如为师收他回来给你作伴。”

楚云陵道：“不需要。”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中年人说：“为师心意已决，你抓紧修个屋子给你师弟住。名字为师都想好了，就叫杨善。”

“……”楚云陵木剑一拿，往屋里走。

“原来师父这么早就打算收我入门了。”杨善心中略有惊讶，仔细一想，落梵城就那么大，师父早发现他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楚云陵的态度，他倒没什么好关心的，反正他后来也到苍月山来了。杨善继续念诀往后。他打算去到十年后。在梦境的某一段时间里，他忽然发现有那么些时日他竟没在。

可他明明记得，除了跟楚云陵一起出去游历，自己从没有远离过苍月山。

怎么楚云陵在山上，他却不在呢？

杨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楚云陵并无异色，于是停止念诀。

他们还是在苍月山这里，但杨善搜寻了一圈，竟真没有看到自己。他正要回头问楚云陵。忽然瞥见前方有一群虫子。

杨善灵识放过去时，连毫毛大小的蚂蚁都看得清楚，而这群虫子个个都有甲盖般大，它们身上还明显带着血迹残留。苍月山偶尔也会有些死伤的鸟兽，虫子去叮咬本没什么好稀奇的。它们之所以引起了杨善注意，正是因为这群虫子就是后来在魔界差点把他吸干了的赤血铁虫。

这实在太惊悚了。

苍月山怎么会有这玩意儿出现？！这虫子不是从尸傀身上长出来的吗？

杨善尚且还在震惊之余，下一刻，只见那些虫子飞进了师父的屋子。他连忙要迈步过去，却见师父已经从屋内出来，马上就和虫子迎面接触了。

难道师父曾经对付过这些虫子？杨善虽知道师父不会有事，心里还是紧张，下意识地就要叫师父快躲开。

可师父非但未躲，反而往前伸出手，那些虫子就落在他的掌心里，服服帖帖的模样。

杨善紧张得呼吸都屏住了，却瞧见这幅情状，心中的震惊真是难以言喻。好一会儿，他扭头去看楚云陵，没从脸上看出什么，只得出声问：“你知道苍月山……师父……”他整理了好半晌的话，终于才问了一句：“你知道有赤血铁虫吗？”

他没问是不是师父养的，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楚云陵就站他旁边，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他说：“知道。你本该也知道。”

杨善几乎被这句话搞蒙了。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楚云陵对梦境世界动了手脚。

“那这是——”他话没说完，只见师父把虫子都收拢起来，放进了自身储兽袋中。杨善的话嘎然而止。

他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孩子从师父的屋子里出来，又走向隔壁另一间屋子，那孩子两只手臂不断淌着血——那是楚云陵。

师父见他走出来，只是冰冷地望了他一眼，甩过一瓶丹药：“把身体养好，可不要病了。”

小楚云陵说：“上次的丹药还没用完。”他没接，脚步都未曾停一下。

杨善从没见过师父这样。他心中的疑窦越来越大。

但小楚云陵还未进屋，忽然脚下停住了。他扭回头，发现师父在清理地上滴落的血迹。

“你在做什么？”他问。

师父施展除尘术的动作停了下，倏然奇怪地笑了一声：“你师弟就快回来了。为师……当然是做个好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