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寒门士人的带领下,纷纷闯入皇城,要天子收回成命,而顾允之则奉命镇压,以言语挑唆民愤。
一时间,整个建康陷入一片水深火热。
官吏惧怕激进之士的刺杀,告病不早朝;世族门阀更是紧闭府门,拒绝与百姓硬碰硬……
奈何这一切,都没能阻止天子要求长公主和亲的决心,只因北魏大军再度集结在江州郡,而冬日将近,北部胡族又开始蠢蠢欲动,兖州与南阳郡再度告急。
桓七郎收到了军令,即刻前往兖州与南阳郡抗胡。
天子的态度再明确不过,他要放弃江州郡了。
想来也是,天子以为,只要长公主愿意和亲,北魏便没了理由攻打江州郡,若她不嫁,吃苦的只会是江州郡的百姓,就算为了失而复得的名誉,她也会忍辱负重。
激进之士怒了!
他们自发前往江州郡,沿途叫嚣:
“绝不可让长公主和亲!”
“姝裳公主利用‘放北魏弃子回魏夺嫡’争取时间救南梁于危难,如今北魏弃子刚登基,就要她和亲,这不是报复是什么?长公主若真嫁去了北魏,将会受何等羞辱?”
“谢家军守江州郡多年,如今南梁天子贪生怕死说弃便弃,德寡不配高位!”
“誓死守护姝裳长公主!南梁的明珠绝不可被北魏狗贼折辱!”
……
一方别院,将所有的乱象与世隔绝。
姜玖披着氅衣,坐在别院上方的屋顶处懒懒托腮,案几边还温着一壶清酒。
秋雨才停歇,周遭一片泥土之气,良久,她执起酒壶,亲手将对面的酒樽斟满。
“公主,原谅阿玖自作主张,顾允之说得对,既然要剑指东宫,为何不索性反了他姜家?反正姜家从未将您视作自己人,否则先皇后何故早早便撒手人寰,又何故拼死也要留个暗影阁给您傍身?”
她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端起后碰了碰对面的酒樽,又隔空举了举,“公主,我们一起,敬重生的阿玖,也敬重生的姜姝裳!”
说罢,她仰头,一饮而尽。
指尖把玩着空了的酒樽,她将头兀自枕上自己的臂弯。
一尾风至,将熟悉的冷香吹进鼻息。
姜玖嗅了嗅,并未起身,只是眉心轻蹙,“还有三日,休整好了才能整装待发,你不好好守着你的将士,跑我这来作甚?”
谢祁在她身边不请自坐,强势夺过她手中的酒樽,“桓七郎明日出发去兖州,留你一人在江州郡,我不放心。”
“别担心,我这一方别院比之以往,更加牢不可破,那些曾经要刺杀我的激进之士,如今已然自发守在四周,就连乔北枭的人都靠近不了分毫呢……”
许是饮酒饮得急了,她有些醉眼朦胧,转头望向谢祁时,只觉他五官都在打着飘。
“谢祁,你别晃,晃得我头晕……”她双手覆上谢祁的双颊,用力收紧。
谢祁冷峻的面容顿时被她捏得有些诙谐。
他倾身上前,仔细嗅了嗅,“醉了?喝了多少?”
说罢,他抓住酒壶晃了晃,眉梢一挑,“姝裳公主可喝不了人间的酒,说吧,这些是不是都进了你的肚子?”
“本宫没醉。”
她摆摆手,又端起架子来,“三日而已,乔北枭的人,再加上这些激进之士,可抵御些时辰,温乔彧定会以为本宫已是强弩之末,待他放松警惕,你带着谢家军从天而降,杀他个措手不及,哈哈哈……”
谢祁无奈摇头,“还说没醉,都语无伦次了。”
“谢祁,我好生快活!”
她突然止住笑意,转头对上谢祁的注视,脸颊因酒意醺然,莫名多了些红晕。
望着她被润意裹挟的、晶亮的眼眸,谢祁张了张口,脑海中顿时回荡起于湖寝房里那个一触即离的吻……
意识到自己心辕意马,又瞧着她醉眼迷蒙的模样,他默默咽下一口灼热,“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压下了杂芜的欲念,他默默偏过头去。
然,脸颊处的力道猛然收紧,他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强行掰回注视。
她勾唇,狡黠一笑,“不是要本宫负责吗?谢祁,你还敢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