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曼尔的时候,因为带着姜松允,姜松禾订的头等舱。回瓷国的时候,他孤身一人,订的经济舱。对于父母留下的财产,他一直执拗地持着一种抗拒又扭曲的心理。
弟弟配得最好的,他,没苦硬吃。
他时常觉得自己是一抹面容模糊的阴影,空洞、无感。
17岁前,他吃贫穷无依的苦,时间久了,他开始习惯并享受这种苦带给他的一切负面感受,饥饿的,疼痛的,恐惧的,孤独的,怨怼的……这些感受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17岁后,他摇身一变成了富二代,还添了个弟弟,贫苦无依的日子不再有,他却一下子不知道没了那些“苦”该怎么活了。
迟来的金汤匙比草贱,他有点恨,恨谁却对自己都说不出口,那恨自己吧,恨自己总是被动地接受,恨自己真正想要的活该被一再忽视,恨自己烂命一条金钱享乐都如芒刺背。
恨的对象变成自己,“有点”变成“非常”就很容易了,压榨自我价值去浇灌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好像就可以弥补缺失,重活一次。
真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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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18个小时的“缩骨功”修炼,姜松禾顶着一对黑眼圈落地京亭。
回到姜家别墅时是凌晨两点多,姜松禾先去摆放父母遗像的纪念室擦灰上香,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洗澡换衣服,一头扎进床里睡了。
昏天暗地睡一天,起来冷水洗把脸,翻箱倒柜把记录过姜松允从小到大才艺点滴的摄影机储存卡全部找出来,一一整理,最后截取最清晰、最引以为傲的片段传给昆继恩。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回复,姜松禾看眼手机,京亭时间23:17,曼尔时间10:17。
嗷对,有时差。
他们音乐圈的,估计都下午才起。
“他们”,“都”?
人如机状态猝不及防被打断,姜松禾在一些回忆被唤醒前,强行摁灭联想。
明知不久后还要走,姜松禾还是掀开所有房间的防尘布,里里外外来了个大扫除,又盖上。
吸尘器的噪响戛然而止,“安静”像渐冻的冰层,将偌大的空间封冻。
更糟了。
深更半夜,姜家别墅像一道结界,外面在沉睡,里面在暴走。能想到的事全都做完了,剩下的,除了打转等待,好像别无他法。
前所未有的空虚感令姜松禾想吐,无论洗多少次手都没有丝毫缓解。
他终于打开了行李箱。
那件高定黑西装经受过暴力洗礼后,皱皱巴巴,白渍虽不见痕迹,但那处面料被抠搓得起毛,已经不能再上身了。
姜松禾却没有丢掉,而是支起挂烫机,一手托着里衬,一手握住喷头,一寸一寸,尽可能地熨平。
湿热的蒸气透过西装料子,将温度传至左手中指的那枚戒指,刺痛感从指根蔓延到全身。
呼吸变得深长,不久后又被封止,燥涩的气息裹挟着发泄无门的情绪被积压在胸腔里,膨胀,攀升,在马上就要爆炸的临界点,喷薄而出。
放空。
良久,他将西装罩进防尘袋里,挂在衣柜的最深处。
又去洗澡。
【 乔纳昔:“这项链我戴很多年,一物抵一物这样,你恐怕赔不起。”
【 “乔纳昔(Janus Q.),2004年2月2日出生于瓷国京亭,曼尔流行乐男歌手……”
【 昆继恩:“Janus也是14岁当的练习生,封闭培训了两年才正式出道……”
2025-2004=21, 21-14-2=5,2025-5=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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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昆继恩发来的[OK],已经到上班时间,姜松禾给去曼尔前就联络好的代办公司打了电话,对方效率很高,姜松禾下午就和一对一服务的业务经理碰了面。
“姜总,您这时候来找我可真是明智!”业务经理见上面先拍个马屁。
“……”姜松禾被“姜总”这顶高帽搞得无语,却也懒得反驳,直接捡关心的问,“现在还差什么?补齐得多久?我春节前要离京去曼尔。”
“可说您明智呢!咱今天定一下注册地址,剩下的事儿全包在我身上,您呐,春节后回来正正好领证齐活儿!”业务经理说完就在桌上铺开一排办公楼照片。
姜松禾挨张扫过照片下标注的商区名称,说:“面积暂时不用太大,但地段要好,周边文娱产业聚集……”
“您看看这儿呢?永通国际,园区里很多知名的影视公司和娱乐公司,前阵子E8刚空出来一栋,E8易发,多吉利!它隔壁就是那个……海君商贸,虽然不是文娱企业吧,但是能沾财气啊!完美!”业务经理提到“发”“财”,眼里放光地递去对应的照片。
“海君商贸?”姜松禾接相片的手一顿。
“对呀,创始人是夫妻档,可励志了!不过听说半年前两口子车祸去世了,挺红火的企业,谁知继承人不愿意接替职务,把股份直接转让出去了!”业务经理突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也不知那糊涂蛋是怎么想的?海君商贸虽说不算行业龙头吧,空降成土太子不比我们这些社畜强么咳咳?”
半天没人搭茬,业务经理突然意识到失言,连忙去看“姜总”,“姜总”面色十分难看,照片也没接,连忙找补:“诶哟您看我这,扯远了,车祸易主啥的,一点不影响啊!他们还一直挺好呢,才和园区续了十年租约……”
“不满意,换个离得远的。”姜松禾正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