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脱了啊……」
乔纳昔回答了唐泛的问题,又回顾了他和姜松禾间的种种,想无可想时,才意识到唐泛对他的说辞一直没做任何反应。
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推测,也无法应对任何,他在阴影中有些无措,甚至有些恐慌。
屏住呼吸,像怕鼻翼翕动抽走空气的动作会卷起未知的风暴那样。
良久,就在乔纳昔按捺不住,准备随便说点什么投石问路时,唐泛终于开口。
“我问的是Ryan,说细节。”
乔纳昔默默松了口气,整理了下有些缺氧发晕的大脑,对答如流地交代了和Ryan的过结。
从慈善晚宴后的临时邀约,到怪蓝酒吧的下药未遂,再到酩蒂仙派对上的故技重施,乔纳昔善于用声线传达自己想让他人感受到的任意情绪,甚至完全不需要添油加醋。
唐泛要细节,他给足细节。
“不自量力。”唐泛缓缓转动手上刻有家族图腾的戒指说,“这样的杂碎在曼尔呼吸都是罪。”
“我和他在酩蒂仙派对之后再也没有过交集,当时不过以其人之道还他个教训,没想到他竟然恨我到同归于尽的程度。”乔纳昔故作轻松地摊手接话。
“他不会再对任何人造成威胁,只会和杀人犯关在一起,关到老,关到死,也算……呵,求仁得仁。”唐泛不常说笑,话尾,森森地扯了下嘴角,“人,要清楚懂得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Ryan自然罪有应得,但唐泛话里的狠厉笃定和旁敲侧击,让乔纳昔听得发毛。
同时,隐隐生疑。
“你该庆幸公司为了堵媒体的嘴,提前调整了演出方案。”唐泛话锋一转,说起乔纳昔,“不然你在大众视野消失近一个月,刚一现身便被袭击的定性,就不会是竞争失败者的恶意报复,而是骗婚男被始乱终弃的情杀。”
“蔻奇拉那边……”乔纳昔带入到“而是”的可能情境,这些天一直在挂念姜松禾的伤,这一刻才恍然分出神去担心本该连演三天却因自己遭遇意外而开天窗的主办方。
“赔偿?自然是Ryan和他前经纪公司要考虑的事,毕竟,散布车祸谣言和他们也脱不了干系。”唐泛很干脆地解惑。
“可再怎么说都有我爽约的原因,`车祸谣言`,对,因为这个导致演出前大规模退票,现在风波平息了,或者我可以协调……”乔纳昔这么说是发自真心,却也有一丝自己也不敢确定的试探。
唐泛再次打断,拒绝了这个能维护公司招牌艺人珍惜羽翼、为主办方和粉丝观众负责人设的绝佳提议:“不需要,现在已是双赢的局面,关心这个,不如尽快把你这段时间丢掉的状态找回来。”
“双赢局面”是什么意思?
一向戒备森严的老牌音乐节,为什么会对一个携带刀具硫酸的人不察放行?
如果车祸谣言是Ryan和经纪公司共谋的打压行径,前后不过一天,发生了什么,能让经纪公司放任Ryan做出这样自掘坟墓的事?
TANG的公关水准业内一流,从前无论自己玩得多疯多大,从不会有所谓实锤溅起一点水花,这次车祸谣言波及甚广,可无论是TANG还是蔻奇拉却没有任何形式的辟谣声明。
竞争失败、骗婚情杀、演出方案……
唐泛。
从一开始他就什么都知道。
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这盘棋,抬举的是顶流偶像Janus,敲打的是不在状态的乔纳昔。
乔纳昔感到脊背上的汗毛倒刺一样从皮囊下扎出来,彻骨的凉,他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唐泛的狠辣手段,认清了自己的可笑本质。
是傀儡,是工具,是玩意儿。
这些年所谓的自由不羁,不是偏爱,不是骄纵,甚至谈不上等价交换的特权。
而是驱使光环始终耀眼的施舍附赠。
若稍有不能,脚下方寸间就会在自己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埋入枚一踏即爆的炸弹。
要是当时姜松禾不在场呢?
会死的吧?
不,应该不会,瓦辛到得也很快,即使自己是傀儡,是工具,是玩意儿,也是唐泛投入了心血打造的,只要尽快恢复闪耀。
瓦辛,瓦辛。
乔纳昔想到酩蒂仙派对那晚恭候多时的瓦辛,他说“唐叫我来接你”。
想到自己每次呼叫瓦辛,他总能很快赶到。
想到瓦辛不久前每日来自己公寓打保姆卡。
想到唐泛第一次把瓦辛安排到自己身边那天……
乔纳昔知道监控和保护是瓦辛的职责无可厚非,但他也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说过“我不会说”,不对,他“不会说的”只限于工具人“喝了一杯酒”这种可能会伤到嗓音的琐事。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乔纳昔乱了,无数问号拧成长着荆棘的藤团,在胸腔里来来回回地滚着刺着。
姜松禾,姜松禾,姜松禾。
唐泛知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存在?知不知道自己和他间的事?知道多少?如果察觉到自己是因为他“不在状态”,会不会也对他做些什么?
幸好,经过这次,他应该会对曼尔的一切,尤其我,深恶痛绝吧。
他应该会尽快回瓷国的,可等他回了国,就更没办法还了。
对了,他最放不下弟弟,那我来给松允铺路,不再以此要挟,离他远远的。
这样,是不是就能还清了?
“说到这个姜松禾……”
乔纳昔自圆其说的胡思乱想被这敏感的三个字生生斩断,枕在脑后的双手不自觉绞了绞那处柔软的发丝,他恰到好处地轻轻“嗯”了一声,表现得像只在意说话的人,接着侧耳继续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