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也只能残忍地告诉你,她的悲剧从不是我致使的,相反,是我的出现,才让她完好地活到了现在,让她提早认清未来要面对的危险。我这么做,已是仁至义尽。而作为回报,她替我帮昭玉躲避劫难,是理所应当的。”
最后一段话,伯乐全程都是垂着头说完了。
他头上散漫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目,少七不知道他说出这些话时,是如何扭曲面容的,又如何咬紧后槽牙的,他是逼着自己用这样无情的语气将这些话说出来的。
他心里明明也有愧意,却不想被人知晓。
“但你也的确让萧喜躲过了六年前的消忆咒,她的痛苦因你而加重延续,她却一直把你当作如同救世主般的神明,是拯救过她,并拓宽和教会她很多曾经从不敢妄想的眼界和法术的师父。你怎能如此待她?”
“这不公平,真君。”
少七的心恨不得扭成一团,揪得他浑身酸劲疼痛。
萧喜要为所有人着想,可谁来为她着想?
多么讽刺,刚刚也说出类似此话的伯乐,却同样做着那些旁观者的事情。因为立场的不同,他就以为自己会和别人不同,但殊不知,他就这样在无意中成为了自己讨厌的人。
但,少七转念一想,伯乐这样机关算尽之人,真的会做出这般让自己立场混淆的事情么?
他想……
未必……
少七深呼吸下来,想让自己在谈话尾声尽量维持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他说道:“我已经知道真君的用意了。其实你今日叫我来见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吧?
我在凡间与身为朗月的殿下纠葛甚多,一旦不留心,就极其容易暴露殿下的事情,不仅如此,还会牵扯出目前还隐晦存在着的刹摩之灾的问题。
所以,比起让还不知情的我在外面自乱阵脚,还不如让我主动接受一切事实,并且让我不得不站进真君你的立场之中。
你手里确实还有我的一个把柄,那就是我的确承了你的恩情,脱鬼胎换仙骨,而你也了解我绝不会是知恩不图报的人。”
伯乐静了半晌,才回道:“是。”
“真君这手牌打得当真不错,差点连我都被骗了。”
“什么?”伯乐被少七说得噎住。
“你根本没有完全信任我。刚刚那些其实都是我来试探你的话,而你回答时的犹豫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真君,你不可能是一个让自己立场混淆的人物,所以怎么可能会放任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你明明对萧喜有愧,但你没有办法去救她。你身为真君,本就无法在凡间停留许久,而且越往后,你的存在也会给局势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还需要在天界暗自筹备控制全局的事宜,对于凡界的事情你也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你早就料到了这些,所以在几百年前就做好了想把我拉入你阵营的准备。我的存在,是你以备时局突变时留在凡界的后手。
你知道凡间的芍七处处针对萧喜,所以你也无法完全信任这样的人会在加入自己的阵营后,全心全意地去帮她。真君,你的顾忌太多,恰恰反应了你对萧喜的重视。但是你完全多虑了,芍七早就死去了,现在存在于这万里天宫、梅香无为境里人是少七。
你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激将法,将我对你做法的怀疑,转变成激发我同情心和道德感的动力。你放心,无论是朗月,还是萧喜,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他们的。”
少七已经起身,他的眉眼在说出这些话时,竟变得越发成熟。他从容不迫地朝伯乐行礼:“另外,请真君一定要为我打好掩护,我将会在朗月和萧喜不久后的盛京之途中出现,从而力保他们一切顺遂。”
“一定。”
伯乐弯了弯眉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面前坚毅的少年郎,心中和眼中都滚烫了起来,他不断在腹中喃喃自语,他果真没有看错人。
伯乐打了响指,一阵卷席着梅花香气的大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将无为境内所有的一切都吹成了碎叶乱花,从他和少七的身上、面容上轻轻拂过。
少七退出无为境后,将要出茶室时,刚好听到伯乐落在他身后的嘱咐:“大战迫在眉睫,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