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今晚在回客栈的路上时,萧喜为了安抚他时拉住他小指的感觉……但那个时候,他不敢触及萧喜的真心,所以选择了回避这样的感觉,因为他不想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他至今还无法认清自己的内心走向,也根本无法保证未来的发展是否能顺遂心意,这样的他如何敢贸然承担这些对萧喜的感觉?他不想成为母亲那样的人,不想欺骗或对不起任何一个他愿意真心以待的人。
可他明明在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心绪,就像从前一路走来的十七年岁月那般。但是他却在回忆里萧喜对他说的那一句句带着鼓励性质的“敞开心扉”之言中,不断迷失自我……他根本无法确认自己应该行径的方向在何处……
他甚至根本控制不住想与萧喜接近相处的渴望,不,甚至是欲望——他脑中总是浮现出前几日萧喜敷药时无意露出的后背,他忘不掉沧淩城苏府之夜他与萧喜共同协进时紧握的双手,他会不断回想平台镇雨夜的山崖上救萧喜时她贴紧胸膛时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真是虚伪龌龊到令人厌恶。
朗月掐住自己的小指,疼痛亦不可知。
……
翌日。
他们两个人晚上都没有睡好,因此第二天谁都没叫谁起床,他们自发开门道早,而且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两对黑眼圈各自糊在他们的眼底下,看起来倒是默契十足。
“啊,你晚上也没睡好?”
萧喜朝他挥了挥小臂,尽力扯了扯嘴皮子,做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出来,像个鬼脸。
朗月挤了挤眼睛,淡淡应了声:“差不多。”
“害,彼此彼此,昨天确实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有烦恼也是在所难免的,”萧喜随口安慰道。
她其实根本想不到让朗月失眠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她只是照着他的秉性和平时的作风,认定他昨晚也应该和她一样,是在为鬼市的事情发愁,所以她才会这么安慰他。
朗月闻言,只是松弛一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表现。
他们进行着往日的流程,下楼准备用早点。
今日的天气依旧阴沉幽暗,现在的时辰本不算晚,天色看起来就更暗了些。
客栈里的老板和伙计依旧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
所有的一切都被罩上了晦暗而寂静的色彩。
他们点完粥水饭菜后,在等待伙计和老板送上桌的时候,客栈大门外响起一阵喧嚣声,他们的目光被随之吸引而去。
一帮穿着简陋乃至衣物零碎破烂的男人女人乃至小孩们,一大早就踩着焦急的步伐,自街道的一头蜂拥向另一头的方向。朗月和萧喜的目光跟随着这些蓬头垢面之人的动作,从大门的这一头偏向了另一头,接着又有一波人们跟着前面的队伍赶来,他们的目光就会重新转移到最开始的地方……
萧喜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现在才不过鸡鸣之时,这些……难民怎么就开始闹腾了?”
她偏了偏脑袋,根据这些人的形象,给他们取了个合适的代名词后,又道:“以前从没有哪天这样过。”
语罢,她也忽地警觉起来,并将自己赶忙拉出精神不济的困境里,抬眼间,刚好与朗月对视了一眼。
昨晚中元夜鬼市一事刚告一段落,今日一大早就出现了这样事出反常的现象,还偏偏挑在了他们眼前发生。
不说要不要判定这是不是某人的故意之举了,光这无缝衔接的既视感晾到他们眼前,又如何不叫他们起疑?
此时,客栈的老板已经端着温烫的粥水过来了,又将一碟一蝶的小菜摆在他们的桌上,口中念念有词着:“哎呀,你们昨天晚上睡得早了,才不晓得这桩事体啊。”
“最近正赶上将军府秦二公子的诞辰,二公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可是出了名的孝顺。
他母亲害病了好多年了,他就想着在诞辰前的这几天行善施德,已经连续好几日放低姿态,从早到晚守着南城门,给不能自力更生的难民乞丐们施粥放粮了,以此祈愿菩萨可以保佑他母亲可以早日康复,那边的难民们都尊称秦二公子为城闉义士呢。
你们二位新进京不久,前几天没听说这些,也跟秦二公子行事低调有关。奈何昨晚秦大公子闹酒轰城门,秦二公子设置在那边的施善摊子都被他搅和得乱七八糟的,也搞得南门那边半夜鸡犬不宁,所以秦二公子就是再怎么低调,都拦不住这越说越凶的传闻了。”
“这不,才过了一晚上,那些事情就从大老远的城门边传到了盛京城的大街小巷,这些平日里躲避在阴沟巷子里的流民乞丐很快就闻风而起,马不停蹄地赶到城门那头去,想得到秦二公子的施惠。
你别看外面这帮人刚刚才在咱客栈门外跑出动静,实际上啊,他们早就动身了,估摸着盛京城另一头的流民乞丐们在深夜就出发了哩!”
客栈老板此话不假,这处客栈比较偏,离盛京皇城是很远的,但相反,它离南城门却是较为近的。
所以那帮人能从盛京其他边缘地区跑到这里来,很有可能是提早出发,且马不停蹄的。
“这两位公子的行事做风可谓是天差地别啊。”萧喜低头一哂。
“可不么!他们兄弟两个长得也是天差地别呢!你猜怎么会这样,还不是因为不是一个娘养的!”
客栈老板咧嘴调侃一声,后便重新耷拉下眼皮,遮住刚刚讲着八卦时眸中闪烁着的奇异眼神光,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昏昏欲睡的模样,收拢起衣袖,爽快转身,没多久就又蹲坐回了柜台上,跟着小伙计打起了瞌睡。
空旷的屋子又一次陷入了蒙着晦暗色彩的寂静。